留下一百兩銀子聊為老漢一家壓驚後,唐子禾轉身往外走去。
“大元帥……”老漢在身後叫住了她。
唐子禾回頭,卻見老漢神情有些激動地瞧著她。
“大元帥,朝廷大軍兇猛,你們可要守住啊,你們不棄百姓,天下不會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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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院子,夜色依然冰涼,唐子禾心中卻洋溢著暖意。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從小被白蓮教當成紅陽女培養,從小到大幹的都是裝神弄鬼愚弄鄉鄰的事情,所謂無生老母,所謂真空家鄉,那些不著邊際的信仰虛無縹緲,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也不知世人為何那麼虔誠地相信它。然而今日,一個平凡的百姓說出的一句平凡話,卻令她感動莫名。
“葛老五,你聽到了嗎?我們不棄百姓,天下便不會棄我們……這就是民心。”唐子禾喃喃道。
葛老五重重點頭,隨即面容浮上苦色:“元帥,剛才那名被斬的將領是楊虎夫婦手下,這對夫婦心眼兒可不大,而且特別護短,咱們招呼都不打便斬了他們手下驍將,楊虎夫婦或許嘴上不會說什麼,但心裡肯定非常不舒服。咱們義軍雖然擁眾七萬餘,然則都是北地豪傑響馬七拼八湊而成,若下面的將領對元帥心生嫌隙,對我們的大業恐將不利……”
唐子禾輕嘆,她何嘗不知目前的景況,然而善就是善,惡就是惡,揚善懲惡是必為之舉,任何事站在道理上,下手怎樣狠辣亦無愧於心。
“楊虎夫婦現在何處?”
葛老五道:“奉元帥之命,楊虎夫婦領軍一萬取山東濟南府,此時應該快走出北直隸了。”
唐子禾想了想,道:“我修書一封,派快馬追上去,我會好好向他們夫婦解釋今日之舉,至於他們接不接受那是他們的事,當初我頒下的軍法不是擺著看的,這件事我沒做錯。”
葛老五無奈點頭:“是。”
沉默片刻,葛老五展顏笑道:“元帥,刑老虎送來了軍報,他領兩萬義軍取河南彰德府,大軍長趨而入勢如破竹,朝廷無可匹敵,過不了幾日,彰德府便可納入咱們囊中了。”
唐子禾不悲不喜地撩了撩眼皮,淡淡道:“本在算計之中,沒什麼好高興的,天下受官府欺凌的百姓太多,兩萬義軍一路掩殺而去,到彰德府城下絕不止兩萬了,我軍氣勢如虹,朝廷節節敗退,此消彼長之下,若刑老虎連彰德府都拿不下去,他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抬眼看著漆黑的蒼穹,唐子禾嘆道:“霸州離京師不過二百里,天下人皆以為我佔了霸州之後會揮軍直取京師,但我偏偏反其道而行,舍北而取南,京師我不取,我取天下!北直隸,河南,山東……這些地方若皆入我義軍之手,我大軍有了鞏固的後方,充足的糧草和兵源,京師皇廷指日可克,現在我只希望刑老虎,楊虎他們的動作快一些,再快一些,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葛老五疑惑道:“為何?”
唐子禾苦澀道:“許泰圍城半月,京營傷亡慘重而霸州仍未克,其敗勢已定,朝廷不會容許咱們和許泰繼續耗下去,一月之內京師必然換將,取許泰而代之的平叛主將,……非秦堪莫屬!”
“元帥的意思是,咱們不是秦堪的對手?”
唐子禾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地看著夜色,靜默許久,緩緩道:“秦堪,世之鬼才也,當初他在天津剿白蓮教與咱們交過手,其手段神鬼莫測,包括上月京師朝堂誅除劉瑾,據說當時金殿上攻勢一波接一波,一個比一個要命,這些都是秦堪幕後的手筆,權勢熏天的一代權閹就這樣倒在秦堪的算計中,如此厲害的對手,說實話,若戰場與他相抗,我並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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