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屏聲靜氣盯著魏太傅的神情變動,心道,皇帝陛下這回又該糟糕了。
段雲重見勢不好,便趁著魏太傅轉身的功夫,往金鳳桌上丟了個紙團。
金鳳一愣,拆開紙團,便見段雲重衝他拼命使眼色,分明是教她把答案寫在紙團上。
金鳳思慮再三,又看著前頭段雲嶂抓耳撓腮的樣子,終於狠下心,把自己的答案寫在了紙團上頭。她想著既然作弊,總不能痕跡太過明顯,於是就索性寫錯了幾個答案,又將自己的卷子塗改得更多。
就讓皇帝陛下得個第一名好了,誰讓他是皇帝陛下呢?
她兜手把紙團扔回給段雲重,段雲重瞧了一眼,臉上露出微笑,復又傳遞給段雲嶂。可憐魏太傅老眼昏花,況且雙眼難敵眾人,這一切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
後頭的半個時辰,金鳳捱得極為難受,幾乎要睡著。
到了時間,魏太傅咳了一聲,眾人便紛紛交卷。金鳳交了卷子,眼風裡瞧見皇帝還在奮筆疾書,心裡一面覺得好笑,不免又覺得惋惜。這回怕是見不著尊貴的皇帝陛下跑城門的景緻了。
魏太傅敲了敲桌子,段雲嶂這才戀戀不捨地放下筆,將卷子吹乾一遍,站起來交卷。豈料他剛一站起來,袍子裡便骨碌碌滾下來一個紙團,一直滾到前頭魏太傅腳底下。
魏太傅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段雲重搶過來,一腳把紙團踢到一邊:“老師,您看今日窗外的飛鳥叫的怎麼特別殷勤呢?”
魏太傅哼了一聲:“二殿下今日堂上考試也考得特別辛苦吧?”老人家眼神時好時壞,偏偏最要命的當口眼尖得嚇人,當下走過去,把那紙團拆開來看,立時氣得渾身顫抖。
“誰!誰幹的?”魏太傅像受欺負的孩童一般叫起來,“你們誰來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木然。
還能是怎麼回事,不就是皇帝偷著燒火,眾人暗中添柴那點破事兒麼?
魏太傅只消一眼,就知道不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暗度陳倉的,這裡頭每個人都有份。老太傅眯著眼睛靠近段雲重:“二殿下,不用說,這是您的手筆了?”
段雲重嘿嘿乾笑兩聲,心想他的屁股回去又不知道要被母妃徐太妃翻來覆去問候多少次。
魏太傅將紙團握在手中,仰天長嘆了一聲,驀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漣漣:“先帝爺啊!老臣有負您的重託,老臣管教不嚴,當先自罰戒尺。”老人家急怒攻心,居然拎起戒尺在自己手心上連打了三下,只打得手心紅腫。
金鳳慌了,連忙撲過去劈手把戒尺奪過來。
這一下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傻住了。自從先帝御賜了這金戒尺,還從來沒有人敢從魏太傅手裡把它奪下來過。
“你……你……”魏太傅手指顫抖地指著金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個……”金鳳囁嚅半晌,終於把心一橫,把袖子一捋,將黑胖圓潤的手往老太傅面前一伸。
“老師要打,就打我吧,那紙團,是我寫的。”
“什麼?”魏太傅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老師,請責罰我吧,我……本宮要是叫一個疼,就不是好漢!”金鳳嚥了咽口水,情急之下,連“本宮”這倆字都吞成“我”了。
魏太傅跪在那兒,半晌無語。過了很久,老太傅終於站了起來,默默嘆了口氣。
“該怎麼罰,想必皇上皇后心裡都有數,老臣也就不僭越了。”他覷了眼金鳳手裡的金戒尺,居然也不伸手去接,就這麼顫顫巍巍地走出門去。
金鳳瞧著老太傅的背影,只覺得分外滄桑。
眾人都靜靜地看著金鳳,覺得皇后娘娘今兒這事兒辦的實在有些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