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雖說嚴父慈母,可大哥也知道,我對孩子們素來都是嚴厲的。你對壯兒這麼兇,這孩子又怕爹又怕孃的,豈不可憐?”
“他不是還有大娘娘嗎?”皇帝笑道,見徐循瞪他,方才說,“罷了,下回對他和氣點也就是了麼——你就為了這事不高興呢?”
“不是。”徐循又開始煩了,她現在就是淌著稀泥過河,一腳深一腳淺的,根本不知道腳底下是我碎石頭還是水草。
“那是為了什麼啊?”皇帝開始等飯吃了,還惦記著呢,“我中午好像看著有一碗燒炙牛肉,做得挺好的,讓照樣做一碗給點點送來,她吃上了沒有?”
一般說來,牛肉很難登盤薦餐,不是因為不好吃,而是因為官方態度是禁止濫殺耕牛的,若是宮人吃滑了口,京城一帶的耕作可能都會受影響。不過北方牛肉來源還是不少的,再加上皇帝也還算愛吃,他的餐桌上當然隔三差五能出現牛肉,點點隨爹爹,也好這一口。徐循聽說了,便道,“送來是送來了,不過來得遲,她都吃過了,我讓留下,晚上熱一熱再吃,也入味的。”
“再做一碗也就是了,怎能讓女兒吃剩菜。”皇帝立刻就要為點點張目,卻為徐循止住,“一口也沒碰,冷了熱過而已,她哪有那麼嬌貴了。”
話題就此岔開,皇帝喚了人來清唱下酒,徐循陪著吃了一個時辰,方才將將把飯吃完——皇帝即位,不過十年不到,但比起文皇帝年間,宮廷風俗已有了相當大的改變,文皇帝畢竟武夫習氣不減,吃飯就是吃飯,吃過就算了,皇帝吃起飯來,娛樂自己的招數那可就多了。今日的排場,只算一般了。
今日既然翻了牌子,晚上便還有一樁事要做,徐循吃完飯先去沐浴了,皇帝靠在炕邊看書,等她洗出來晚妝好了,他還翻著書看得入神,徐循催道,“夜都深了,不如你去洗澡,我在旁讀給你聽好了。”
皇帝哈地一笑,擲了書道,“這都寫的是什麼,你好意思看這個,眼下女兒識字,也不怕被她瞧見了學壞?”
徐循只是閒來無聊,看點劇本打發時間,也為宮裡自己的戲班找點戲來演,這本只看了個開頭,聞言莫名其妙,“這有什麼不妥?”
拿起來就著皇帝看的地方往下看了幾句,臉都羞紅了,嗔道,“這說的不是西天取經的故事麼,我還道是神仙傳奇呢,誰曉得這樣淫。穢,自然收起來不看了。”
皇帝拿了她的把柄,如何肯放過她?當下哈哈一笑,唱道,“九轉煉得銅筋鐵骨,火眼金睛,鍮石——”
徐循面紅耳赤,喝道,“可不許再往下說那個髒字兒了!”
兩人嘻嘻哈哈的,皇帝進淨房也沖洗出來,又洗了頭,徐循拿了布來給他擦拭,“怎麼這麼晚了還要洗頭?一會睡時,頭髮未必能幹呢。”
“本來下午就要洗的,混忘了,剛才洗澡時覺得頭髮油膩。”皇帝不在意道,“哪有那麼講究,溼就溼著睡唄,橫豎這裡暖和。”
說著,便又問道,“是了,你今日到底怎麼了,總覺得有點心事。”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麼?”徐循現在已經完全是靠直覺行事了,“怎麼又還問我呢?你來說嘛。”
皇帝本來眯著眼,享受著她的擦拭,此事也來了興致,翻過身看著徐循,學著戲文裡的口氣,“待我屈指算來。”
他看來是真的沒怎麼關注清寧宮那邊的動向,對仙師的應招一無所知,是研究了一會,才不大肯定地道,“難道是為了栓兒那事?”
徐循的糾結已經到達頂點,這件事實在是離奇、荒唐、黏糊到了極致,以至於她根本都找不準自己的立場,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望著皇帝的面孔,謊話是真的說不出口。——這輩子,皇帝實在被太多人騙過,又有太多人試圖要操縱他了,他一直都對她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