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如花兒,純屬倒黴催的,皇帝服藥後在興頭上,也不管美醜妍媸就臨幸了,興頭消褪後,轉身便忘到九霄雲外去。還有一些——也是倒黴催的,其實按條件,她們本也可以享受一下無冊宮嬪的待遇,也就是有個頭銜但不入冊,如文皇帝后宮那樣,又或者雖然連頭銜都沒有,但也可經過鋪宮,正式成為皇帝后宮的一份子,只是在當年小吳美人一事後,皇帝對提拔宮女為妃嬪,就非常不熱衷,他不點頭,連徐循都沒辦法,旁人還有敢犟嘴的?再說,這種事一旦成為現象,還有誰吃飽了撐著,為旁人如此爭取?頂多平時劃分一份月例過去,事情少做幾分,那也就是了。要是主子壞一點,打發你去管花園子、教小宮女……雖然體面清閒,還有銀子拿,但見不到皇帝的面,那就再沒有承寵的機會了。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起碼在妃嬪們被拉走殉葬的時候,這些大宮女心裡自然是極為慶幸的。沒成想半個月以後,隨著南內美人們的殉葬,她們倒也成了高危群體。畢竟情況類似,南內那邊的美人也都是以宮女身份進宮的,沒一個有冊封,誰知道太后腦子一轉,會否把這些大宮女也一起送下去了?反正,對她來說,也不過就和多喝了一杯茶一樣簡單。——這一點,一直在高層身邊近身服侍,天然就能聽到許多一手訊息的大宮女們,又豈會不知?
花兒跟在她身邊這些年,主僕相得極為默契,多少風雨都過來了,徐循怎可能讓她為了那麼多年前的一個晚上就白白去死?她道,“想太多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誰還能想得到你?”
花兒還是很沮喪,“非是回娘娘的嘴,只是……只是奴婢這事,終究還是有人知道的。”
雖然發生在宮外,但回宮後是要往上報的,沒在內起居注裡記載過,花兒就是懷上了只怕都會被人質疑。而一旦報到了女官那裡,私下被拿來嚼舌頭也就不可避免了,不然,六福是如何知道跑去告訴花兒的?徐循皺了皺眉,“別怕,就算真要讓人殉,我也一樣護著你。”
“可……可娘娘分明也是自身難保……”花兒明顯情緒都要崩潰了,若不然,也不會剛才在徐循屋裡都哭了出來,“您雖沒說,可奴婢們都知道,皇爺一去,老孃娘本來當時就要將您殉葬的……”
徐循哭笑不得,卻也能理解花兒的心情,畢竟她追隨自己多年,徐循又不是個多有架子的,連囚禁南內都熬過來了,情分早超越主僕。花兒之前又從未想過自己可能會殉葬,忽然知道因為多年前被人強迫般睡過一次,今日可能就得去死,再冷靜的人只怕都要亂了陣腳。
“那是從前的事,現在都要給我上尊號了——難道我還保不下一個人?”
她刻意放出自信態度,花兒果然被她說動,眨巴著眼睛,淚水漸漸止住,卻猶自還道,“只是,只是……娘娘您如今……這和從前也不能比了……”
她倒是看得清楚,徐循為了鼓舞她,沒奈何只好抬出了柳知恩,“瞧你說的,難道大哥沒了,在宮裡咱們就沒人情在了?別的不說,柳知恩昨日剛回京,我看老孃孃的意思,怕是要捧他上位管東廠……就算六尚都是勢利眼,有這頂保護傘在,你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花兒頓時一驚,她滿是淚水的迷濛大眼睜得大大的,“柳爺——柳爺回來了?”
徐循‘欣然’道,“這還有假麼?昨日進京,直接到馮恩那報道,老孃娘都已經知道了……唉,這些事,和你說也說不明白。”
自花兒一哭,屋內幾個宮女漸漸都退出去了,倒是趙嬤嬤、孫嬤嬤正巧進來服侍請安,此時都在一旁默默站著,聽徐循一說,兩人也是難掩驚容,尤其趙嬤嬤,更是欲言又止。倒不比孫嬤嬤心裡沒猜疑,衝口而出問道,“當年他不是因為犯了事,才去的南京麼,怎麼如今且又回來了?——這,是誰讓他回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