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田裡幹活的時候就被人叫來了,褲腿挽得老高,腳上還帶著沒洗乾淨的泥。舅舅站在院子裡呆了一呆就叫著媽媽的名字撲了過來,朱莎和弟弟又是一陣大哭。
舅舅展眼四處看了看,家裡亂成一團,兩個披麻戴孝的孩子哭得雙眼紅腫,正眼巴巴地看著他。舅舅頓時滿臉不悅,瞪起眼睛問朱莎:“大妹,怎麼就只有你們兩個在這裡?你爸呢?你爸上哪去了?”
朱莎不敢說爸爸現在的樣子,怕舅舅又要罵人。舅舅從來就看不上爸爸,有幾次媽媽回孃家找舅舅借姐弟倆的學費,舅舅就曾經當著朱莎和弟弟的面跟媽媽說,她當年看走了眼,嫁錯了人,朱莎的爸爸文不能興邦武不能定國,又一點擔當都沒有,還一副清高樣子,一點人情世故都不通,幹了十幾年的民辦教師還沒有轉正,家裡窮得這個樣子還死要面子,將來有了事,他第一個就指望不上。
作為女兒,朱莎是不會認同舅舅的說法的,只覺得舅舅高高在上的樣子很討厭,但現在果然被舅舅不幸而言中,爸爸果然到了關鍵時刻不但主意全無,反倒還成了負擔,還要別人分神來照看他!這固然可以說是和媽媽夫妻情深,受不了打擊,但像他這樣,只顧自己傷心,把責任完全推給兩個孩子就太說不過去了。朱莎想到這裡,又是傷心又是失望。
舅舅嘆氣,知道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趕緊招呼外面的村人,給人遞煙說好話,麻煩大家都來幫幫忙,把朱莎媽媽送入土。大家看到朱家的這副慘狀早已心有不忍,這時見做舅舅的發了話,自然是滿口應允。
按農村風俗,朱莎的媽媽屬於橫死,不能停靈太久,當天就要封入棺材,三天之內就要下葬。喪事由於有了舅舅的主持,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朱莎和弟弟只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天不到就嗓子嘶啞,話都說不出來,兩腿也麻木。
舅舅凡事都好商量,就是在選擇墳地上與朱莎的兩個姑姑起了爭執。姑姑們堅持不能將朱莎的媽媽葬入朱家的祖墳地,理由是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而且將暴死的人葬在祖墳將來要對朱家的後世子孫不利。要葬也只能選擇偏遠的山頭或菜園中的空地來點穴破土。大姑振振有詞地說:“你不是朱家的人,你可以不管這些事,人葬在哪裡得由我們朱家的人說了算!你這外人怎麼做得了朱家的主?!”
朱莎的舅舅怒不可遏,破口大罵:“我不管你們朱家的什麼後世子孫的功名利祿,我只知道我妹妹為你們朱家操勞了大半輩子,臨到死了還進不了祖墳,這事就說不過去!今天,總而言之一句話,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姑姑們堅持不點頭,一時情況陷入僵局。朱莎和弟弟在邊上聽了心如刀絞。看到爭執到半夜也沒有結果,舅舅又氣得要走人,朱莎只好眼淚汪汪地拉著他,不讓他走,心知舅舅是唯一一個能主事的人,他此時一走,剩下一堆老弱婦孺,如何能成事?
姑姑們見舅舅那裡是鐵板一塊,就轉而圍攻朱莎姐弟倆,小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大妹啊,姑姑都是為了你們倆好啊。你們就是朱家的後人,你們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就全在你媽媽這事上了,她要進了祖墳,你們恐怕一世不得安寧啊!”
舅舅也說:“大妹,你媽辛苦一世,不將她葬入祖墳,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你要是還有良心,你就該為你媽說幾句話!別讓你媽死了還在外邊成為孤魂野鬼,孤零零的受人欺負!”
舅舅在旁邊怒氣衝衝地就要甩手走人。姑姑們也毫不相讓,針鋒相對。朱莎看看姑姑,又看看舅舅,心中萬分難過,艱難地說:“我和小虎是媽媽生的,她活著為我們操心,死了也決不會害我們。我和弟弟不要什麼榮華富貴,我們要媽媽死後得安寧,不要她到了另一個世界還這樣孤苦伶仃地四處漂泊。爸爸現在管不了這事,我和弟弟代替他做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