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介意?海上遇難,得到救援不該是感激涕零的事嗎?”
頃刻間,魚人的眼神滑過幾絲讓我看不懂的情緒,或許是無奈,也或許是惆悵,甚至帶著些經年的掙扎,電光火石間,彷彿透出厚重的滄桑。
只是他很快恢復平靜,只將懷裡的小傢伙還回來,又靜靜盯著看了半晌,語氣有些不確定,“這是你的孩子?”
“啊——”我把託著的小屁屁往上提了提,順手拉高斗篷捲成襁褓,讓開始揉眼睛的小傢伙橫躺到臂彎裡,不承認也不否認。
之後對方不再繼續追問,返過身,朝著海面發出————我聽不到的高分貝音率,浮在海水裡的魚群立刻順服的靠攏過來。
魚人躍到領先那隻大魚頭上,盤膝而坐,掃了眼我捂住小傢伙露在外側耳朵的手,面上神情柔軟下來,“走吧~老夫送你們一程。”
☆、第七十九章
一路行來;如履平地。
太陽昇起的時候;呆了數日的礁岩已經被遠遠拋在後方,晴藍海水對映光線;粼粼波光下,整個海域空曠寥廓;極目遠眺仍是看不到盡頭。
許是考慮到同行者的不便之處;座下這隻巨魚始終浮在浪尖遊曳,而非象它的同伴時不時潛入海底,而後又躍出水面;活力十足。
雖然我聽不到魚群發出的高頻率音波,卻也能從海風偶爾裹挾的氣息裡察覺到絲絲歡快;想必這段路程,它們是極愉悅的。
我抱著小傢伙坐在巨魚的頭部偏後一些;前行方向橫跨波濤,對我們施以援手的魚人在一米左右距離外,面朝大海盤膝而坐。
此刻日照充足,白晝光線下,原以為深藍色的魚人,面板細看是更淺些的青藍,眉梢鬢角形狀相當具有個人特色,頭頂捲髮結成小楸,左眼一道閃電型疤痕,黑披風斜襟寬袖袍子,微露的胸口帶著烙印。
硃紅色,邊緣圖案如火焰燒灼…依稀彷彿…象煥發光芒的太陽一角。
那個刺青,或許再加上魚人的樣貌,不知怎麼總令我似曾相識,可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電光火石間心頭滑過些什麼,又飛快模糊。
轉念一想,那點古舊印象就被我拋諸腦後。
能帶給我古怪感覺的,十之八/九是很早很早以前殘餘的記憶,只不過算了,那些也並非樁樁件件都切身相關。
或許不過萍水相逢,沒必要想得太清楚。
…………
如此靜謐時光,魚群結伴而行,飛速且平穩,甚至還過分安靜。
除了在礁岩時彼此交談,之後魚人再沒有開過口,連頭也未曾轉回來過,黑披風捲在海風裡百折千回,無聲無息的姿態,隱隱流露出叫人捉摸不透的隱忍與複雜。
說起來,實在與他粗豪的樣貌不甚符合。
整個白日的行程無聲無息,也百般無聊。
直到掛在天穹中央的太陽偏移,裹著日光與鹽分的燥熱漸漸降低,海風溫度變得微涼,臂彎裡的小傢伙甦醒過來,正如我所預計的,時間卡在前兩日相同的節點。
眼睛睜開的頭一件事就是滴溜溜四下張望,等我實在被鬧不過,把小傢伙豎著抱起來,小東西立刻探出肉肉小手,充滿渴望的咿咿呀呀。
“誒——你個喜新厭舊的小鬼。”我無可奈何的嘟囔兩聲,復又撓撓那顆圓滾滾肚子,小東西咯咯笑著,一雙眼珠卻錯也不錯盯著前方。
西沉的金紅光線裡,象是被驚動了,魚人終於回過頭,面上仍是殘餘幾絲恍惚,良久,他伸出手臂,似是回應小傢伙的熱情,“給我抱抱吧——”
我扭頭盯了眼遠處正往洋麵墮落的火球,手臂不自覺收了收,“不必了,等下吃過東西,匹諾曹就該睡覺了。”
“小嬰兒就是要多吃多睡才能快快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