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對人笑笑,把手遞了過去,任由那人吃力地將他拉了上去。
黎嬰的語氣有些沉重:「今晚我就會讓人把他關到更保險的地方去,不管他與你說了什麼,都別往心裡去。」
那人聳肩一笑,牽動了斷骨,疼得嘴角一抽,「無妨,放了他也沒關係,他已經把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來,沒有利用價值了。」
黎嬰轉動椅輪的動作一僵,往下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葉隨風,又望向了君子游單薄的背影,突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那份名單,真的是你父親……我是說,你的生父林溪辭所寫嗎?」
君子游在門口等了半天,都不見他有跟上來的意思,索性走了回來,不顧抗拒地將他推了出去,漫不經心道:「也許吧,除了他之外,這天底下也沒幾個能布這麼大局的人。」
「大局……的確是夠大的,大到令人咂舌,懷疑人生。」他將揉皺了的紙團塞在君子游手裡,只扔下一句:「怕是我才疏學淺,沒能破譯君先生留下的最後一道密碼,得勞煩你親自解讀了。」
說罷便顧自走了,扔下君子游一人,攥著那小紙團不知所措。
他將紙麵攤開來,依舊是蕭北城臨走前看到的那張,黎嬰在之後又補充上了幾個人名,列在最後的,便是如今的大理寺卿,司夜。
方才從葉隨風口中得知,司夜並非罪魁禍首,頂多是妙法教的走狗,君子游推測,在他之後被獵殺的人便是他所謂的靠山。
那麼,會是誰呢……
他目光緩緩下移,那一片暈染了濃墨,將字跡掩蓋了去,根本無法看清筆劃,很顯然,黎嬰已經破譯出了人名,卻又因為無法相信而將之抹去。
到底是誰會讓當朝丞相三緘其口?
懷著疑惑,君子游緩緩回頭,對依舊棲身在地窖中的葉隨風說道:「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隨意進出這裡,但我有個不情之請,葉嵐塵的情況不大樂觀,連京城神醫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既然是真情實感地在意著他,還是在他將要走到盡頭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葉隨風沒有回答,空洞的地下只傳來一兩聲哽咽,君子游又嘆了口氣:「希望是一種能夠創造奇蹟的神聖情感,林大人也好,我也罷,在將近終途時,都是被人間真情挽留,所以我想,那個待人冷淡,極少付出真心的葉嵐塵也是如此,只不過他比我膽小,不敢去追求什麼,那我便代他,在此請求你,對他說明真相,平了他此生遺憾,別讓他含恨而死。」
語畢,君子游朝著地窖口深鞠一躬,起身便不再停留,徑直出門,回到了方才他喝酒被抓個正著的廂房,翻著黎嬰方才用過的譯本,摸出根毛筆咬在齒間,將帳本上的數字呈現在算盤上,又在《肆野事》中找尋對照,連解了幾次,發現只有這道密文是被反覆加密的。
「不會吧……果然是個難纏的角色,就連林大人您也不敢輕易寫出他的名字嗎。」君子游喃喃自語著,奮筆疾書在紙上寫下譯文。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一股沁人的香氣撲面而來,已經大半天沒吃過東西的君子游被勾出了饞蟲,不自覺被引了過去,蕭北城一蹭他嘴角沾染的墨跡,順帶著捏了捏他瘦得不成樣的臉。
「還是這麼不讓人省心,傷成這樣也不知愛惜自己。來嘗嘗吧,柳管家親手煲的排骨,此後一日三餐都給你供著,什麼時候餵胖了再說。」
君子游飢腸轆轆,迫不及待拿勺子舀了口湯,溫度剛好能入口,不燙不涼,恰到好處。
看他吊著一隻胳膊,不善用的左手連筷子都拿不住,索性蕭北城幫他剔了骨,撈了大塊的肉餵到嘴裡。
起先他還吃得津津有味,不知怎麼,突然食慾大減,盯著那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失落。
蕭北城還當他是實在看不上這張假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