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史曉明就這樣在監獄裡苟活著,坦然等待著最後的沉淪,他沒有立即放棄生命只是因為除了愛情之外他還有未完成的責任,或者說是一個承諾,他曾對蘇姨承諾過:一定會照顧好敏敏母子。
周序再次坐上了開往深州的綠皮火車,他手持一罐「雪花」啤酒,出神的望著車窗外疾速倒退的世界,望著這個曾令他無限憧憬又多次陷他於絕望的世界。和史曉明一樣,愛情於他來說事實上已經死亡,但和史曉明不一樣的是,史曉明靠一句承諾活著,他卻是靠不承認那個事實而活,對,他不承認戴瑤離開了他,比如現在,他在小臺板上擺了另一罐啤酒,他不時的和這罐啤酒碰一下,再淚流滿面的喝上一口,嘴裡念念有詞:「乾杯,我的愛人。」
對面下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姑娘,看似蒙著頭睡午覺,其實是在給男朋友發簡訊訴苦:老公,我很害怕,因為旁邊坐著個酒瘋子,一直在喊桌上的啤酒罐子作老婆。
正月十四,按照上級部署,深州市交警展開統一行動,在街頭四處設卡查處私下拉客的黑車。
很不幸,蘇姨的「桑塔納」在濟南路被攔下了,當時車上還坐著個客人,算是人贓俱獲,鐵證如山。
「警察叔叔好!」小天舒麻利的下了車,給年輕的警察展露出此刻蒼穹下最天真爛漫的笑容。
蘇姨接著跑過來,似笑非笑的眼神裡滿是無力的謙卑和驚恐的哀求。
第三個下車的是敏敏,她不由分說便塞給警察一瓶「娃哈哈ad鈣奶」:「快喝啊,很好喝的。」
警察被對方的一系列操作弄得哭笑不得加一臉懵,他特別想不通的是,像敏敏這樣美麗又有氣質的年輕少婦,怎麼會請另一個成年人喝「娃哈哈」呢,尤其對方還是一名警察。她是在嘲弄自己嗎,也不像啊,因為她臉上的笑意竟是如此的純淨和真誠。
可憐的小夥子哪裡見過這樣的大陣仗,老人、少婦、兒童,一家三代齊心協力跑黑車,雖然小夥子不準備為這三種融合了不同元素的笑容讓步,但只上了七天班的他還無法應對這種異乎尋常的場面,所以他難免會不恰當的流露出無所適從的慌亂,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他讓蘇姨交出駕照後,便在對講機裡請求師傅過來指導指導。
誰曾想,師傅趕過來以後,只稍稍看了看,連問都沒問,便讓那個可以當人證的客人走了,隨後他又和老人親切的攀了會家常,聊完後,他蹲下來摸了摸孩子的小腦瓜,然後十分乾脆的告訴徒弟:「讓他們走吧。」
「謝謝伯伯和叔叔。」孩子臨上車前給兩個警察分別送了個飛吻。
「桑塔納」一溜煙跑了,小夥子傻傻的釘在原地,等他回過味來時,車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夥子非常生氣,如此明目張膽的以權謀私就發生在眼前,而他除了呆若木雞外卻別無他法,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質問師傅,但什麼也做不了讓他感到異常焦灼,表現在行動上就是抖著肩原地亂轉。
「你怎麼了,小程,是不是身上哪根筋被風吹麻了。」師傅明知故問。
「師傅,他們是您的親戚嗎,或者是要好的朋友。」小夥子明知故問。
「不是親戚,也談不上是好朋友。」
「那師傅您幹嘛……」
「幹嘛放他們一馬,是不是。」
「嗯!」
「我來跟你講一個故事吧。」
十分鐘後,小夥子沉默了,他沒有吭聲,他的思維還停留在師傅的最後一句話:「小程,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你若是那個六十歲的老人,你會怎麼辦,她身邊那兩個需要照顧的人,和她可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師傅,實說實話,如果是我,我會選擇逃避,我,肯定做不到她現在做到的。」沉默了許久,小夥子終於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