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手撫摸著門,九十九朝能感覺到門後傳來的湧動感和付喪神身上的靈氣相呼應,這份力量維繫在刀劍上,刀劍變得強大後一樣反饋回這份力量中,兩者同生同長,所以會在歲月中變得越發強勁。
九十九朝收回手,意味不明地嘆息了一句,「現在的我可是很弱小的啊,連這扇門都無法開啟。」
和三日月宗近不一樣,宗三左文字在歷史上經手過的幾位主人大多在戰亂時代活躍,他有一個更為霸氣的稱號「獲取天下之刀」。
他曾被織田信長從太刀的姿態磨短至打刀,又在信長身死時銘刻了金象嵌,帶有著濃重的第六天魔王之影。
這樣霸者之刀,看到沒什麼力量的自己,會是什麼態度呢,九十九朝忍不住賣可憐試探了一下。
「唉……」
結果他只聽到了付喪神忽然發出類似於值班有點累好想趕緊下班的嘆息。
九十九朝:?
宗三左文字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指向山下,「主人,您看到下面那條河了嗎?」
九十九朝不明所以地靠近圍欄踮了一下腳。
他最初是落在了御門院的島嶼上,島的外圍一圈是海岸樹林,再往裡就是一片霧氣,霧氣很深,讓人無法窺見島嶼的全面貌。
三日月宗近告訴他這個島分三層,島名涸澤,外圍名瀛洲,中圍名方丈,中心為蓬萊,這三個詞彙都是自古傳說中仙山仙島的名字。
他們所在的城池及城後的區域本身都屬於外圍的一部分,但是一條寬闊的河流分割出了兩地。
島之外就是海,海之外還是霧。
彷彿這就是個只有濃霧和深海的世界,島嶼不過是這個世界一窪似的土地。
「那條河怎麼了?」九十九朝問。
「現在的您可能還未見過,這座島嶼的外圍有許多居住在蓬萊的妖怪製造出的怪物,那些怪物就像是未完成的肉身佛像,有著一副恐怖的醜態,當初讓您大為火光。」
啊這。
九十九朝狡辯了一下,「那肯定是真的醜了。」
「這條河,本來是不存在的……那些怪物經常攻入城池,您帶著付喪神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將上流的河水攔截,然後站在陣前,對蓬萊的妖怪叫囂。就算那些妖怪自稱天人,在跨過河道的那一刻,依然被您佈下的陷阱稍稍攔住步伐。」
「……然後呢?」
宗三左文字遠望,他似乎看到了記憶中的那一幕,眼裡忽然浮起像是泡沫般的笑意。
「您舉起摺扇,付喪神們就在上游破壞了攔截河水的堤壩。」
震耳欲聾的水聲搖動大地,沖海成河,浪濤洶湧。
黑髮的青年站在最高處,任由水風拂弄衣擺,手裡摺扇只張開半寸,悠然看著腳下的水流。
「……」
九十九朝沉默了好久,才說:「這種辦法估計對有點智慧的兵將都行不通。」
但是對沒有智慧的怪物和固步自封的天人,還挺有用。
男孩張望著淙淙的河水,水流平緩,碧波彎彎。
可沒想到河底下有的不是什麼遊魚水草,而都是海怪被陳舊但仍鋒利的陷阱鐵鉤洞穿的屍體。
高高的閣樓上經常有風,付喪神淺色的衣袖和袈裟同髮絲一樣微微盪起,宗三左文字輕輕轉過身。
「人們總是不能分清力量是什麼,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那是一種直白的展示。用刀斬下敵人的頭顱是力量、卜測了翌日(第二日)的陰晴圓缺是力量、可以在風雨中不懼嚴寒酷暑也是一種力量,但往往真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其實都不需要這樣的東西。」
九十九朝微微鬱悶,「這話說得我像是在暗處耍小聰明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