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想,這種終結流言的方式自己還是學不來的,因為這無異於和宮廷劃分了界限,那源氏和平安京的災禍又能有誰來處理?
只不過賀茂家的那些記錄,誰看了會不去幻想那個在風中以指尖明滅兩界燈火的青年,就連他在簡短的文字時,都不禁心潮澎湃起來。
「裝腔作勢而已,你也可以做到。」
賀茂朝義淡淡地說,「說不定做得比我還要出色。」
畢竟他什麼力量都沒有,什麼也不會,也就吹笛子比較自信。
安倍晴明:……你哪來的自信。
他無奈搖頭,「你總是說得那麼輕鬆,反而讓我喘不過氣來。難道這也是你看到的未來嗎?」
賀茂朝義睨了他一眼,單手輕撐著臉顴,「不,這就是我個人的預言了,當你拯救下這座平安京,那她為什麼不會為你熄滅一次燈火?」
「……」
拯救平安京,青年說這句話的語氣依然輕鬆無比。陰陽師還是無奈地笑了笑,他很早就把賀茂朝義的瞥視未來的能力歸於賀茂家的血脈和天狐的血統混合而得出的新型術式,賀茂家一向擅長占卜,天狐又是太陽與月亮皆會眷顧的妖怪,所以賀茂朝義曾經應該是有著非凡的預見力,只是未來從來都是不定的。
而他的那雙眼睛,也很有可能是術式的反噬之類引起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這個想法安倍晴明已經想了有些時候了,所以事後又得知對方身上有其他的疾患,自然覺得不好受。
困難越來越大,他也越來越沒有把握。
不過還好,來日方長,他相信自己總能治好他。
閒聊總不是辦法,經過剛剛一鬧,心裡的某處堵塞似乎悄聲無息地消失了,年輕的陰陽師以目光描摹賀茂朝義的輪廓,口吻認真而嚴肅起來。
「我想先解決源氏的祭獻,但是我沒有受到召見的機會,流言……僅僅只是與藤原氏的合作壓製得太慢了。」
賀茂朝義眉梢一挑:「不是答應招攬,而是合作嗎。」
「因為我認為,陰陽師不應該有站位。陰陽之道,是這個世間運轉的道理與咒,永遠只是為了調解兩個世界的矛盾而存在,陰陽師任職於宮廷,服務的也從來不是貴族,而是這個時代。」
說這番話的時候,那雙幽藍色的眼睛隱隱浮出了一種不凡的氣度,陰陽師的視野在這一刻變得廣闊無邊,眼中只有遼遠的永珍天地。
這就是他在這個大難題中,尋找到的一個和解之法。
「不錯。」
賀茂朝義笑起來,「那麼這個答案值得我來為之添磚加瓦。」
「……」
陰陽師的注意力也回到他的身上,他想到那些源氏的陰陽師手筆,想到賀茂朝義從不在意的態度,還有一直沒有露面的黑手,語氣更認真地提醒道,「保護好自己。」
他頓了頓,情緒翻湧的迫切目光在對上青年視線的那一刻沉寂下來,低聲重複了一邊,「保護好自己。」
青年愣了一下,唇角自然地挑起,「放心。」
……
夏末,厚重的屋甍下與寬敞的宮道旁都掉落了一朵朵粉瓣層疊的夏花,如果說先前流言加身的安倍晴明走出宮外時貴女朝臣的忌諱迴避,是掩住面口,視而不見,繞路而行。
但當第二個穿著黑狩衣的陰陽師緩步走入時,清涼殿內外侍從與朝臣紛紛失去了規矩,聞聲便加快腳步離開。
有人不慎窺見了陰陽師的容貌,不免腳步一頓,要人生生在旁邊踩上一腳才有回神。
京中傳聞的狐魅惑人,恐怕都沒有這樣一眼望去就叫人不能動彈的厲害。
賀茂朝義半垂著眼,一回生二回熟,能說的由頭也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