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山坐在辦公室裡的椅子上,周圍的同事各忙各的。偶爾有人討論工作,大多數時間辦公室都是悄無人聲的。做軟體開發的就是這樣,每天面對著一臺電腦,看的正常人都痴呆了。
周文芳透過飛秋給李舟山發了條訊息,說是高越要辭職了。周文芳和高越是同所學校畢業,並且同時進這家公司的,他們還在試用期。公司安排李舟山負責指導周文芳,田勇指導高越。李舟山對高越的辭職並不奇怪,這家公司的流動性本來就很大。
高越和周文芳進公司快兩個月了,但李舟山對高越並不熟悉。周文芳經常過來問李舟山問題,而高越一次也沒有。而且高越也不參與飛秋群上的討論,大家對他都不熟悉。
李舟山和田勇聊天時,田勇說高越也沒問過他問題。一個人在辦公室待了快兩個月,卻格格不入。李舟山覺得高越蠻可憐的,這讓李舟山想起他自己。
他畢業之後參加的第一份工作,他拼命想要儘快融入大環境,直到他辭職都沒有融入公司。其中一個原因是他不熟悉方言,在大學期間同學都說普通話,工作之後周圍同事和領導都講本地方言,語言溝通就是一大障礙。
李舟山嘗試去學,無奈天資愚鈍,實難駕馭此等聱牙之語。
不過經過第一份工作的歷練,李舟山雖不會說,但已能聽懂許多。所以第二份工作時,雖有同事和他講方言,溝通基本無礙。只不過同事講方言,他則說普通話,兩個人明白彼此,但是卻語言不同。如果有旁觀者在此聽到他們的談話,一定會覺得這個景象很滑稽的。
王偉然是為數不多的本地人卻和李舟山講普通話的同事。在滿是方言的環境裡,能聽到普通話就感覺是鄉音,所以李舟山和王偉然走的特別近。
夢君試圖教李舟山,一開始被他拒絕了,就像她拒絕租房結婚一樣乾脆。夢君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乾脆的拒絕,她讓他解釋原因。
他想逃避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已經習慣了異鄉人這個身份了。
一句方言可以讓漂泊異域他鄉的人抱頭痛哭,也可以隔開一個世界。秦始皇只統一了文字,卻疏忽了各地方言,李舟山常以此為憾。
李舟山在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從原來的憤激漸變成現在的淡然接受。他會跟著夢君學幾句,有時也會莫名的講一些,把自己都嚇一跳。最近他常掛在嘴邊的是「煩求的很」。
夢君並沒有教過他髒話,但是他總能無師自通,對於這些髒話他學的快的很,說的也溜。夢君不止一次的發出「御旨」,禁止他講這些話,但是沒有效果。李舟山總是公然「抗旨」不遵,讓夢君「龍顏」不悅,大為光火。
高越的難以融入,不存語言問題。他是本省人,是因為性格沉悶。
李舟山就是一個偏內向的人,只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假裝open。這個世界天然存在兩種人,一種內向,另外一種是外向的。在一個功利浮躁的環境下,外向的人會更容易獲得機會,所以他們自恃有了嗤笑內向人的資格。
李舟山得出一個謬論:要求內向的人open,就像是要求女人open雙腿。如果是不相關的人有此要求,是蠻橫無理;如若是親密人之間,就另當別論了。
基於這個謬論,李舟山打消了給高越建議的衝動,他會眼睜睜看著高越成為時代的炮灰。然而這又有什麼可悲情的呢,即使今生做不了炮灰,終究是要成為骨灰的。
李舟山在椅子上扭了扭脖子,坐太久了,肩膀都酸了。他起身去接了杯水,到田勇那裡聊了幾句。
由於田勇的酒量驚人,王偉然安排他在滿月喜宴時陪酒。田勇是逢酒必喝,而且必須盡興方還。在喜宴上,田勇又一次喝醉了。
李舟山走到田勇的位置旁,笑道:「昨天喝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