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笑:“李遠山用刀子逼著百姓們跟他一塊造反,朕用種子把百姓們的心拉回來。其實百姓們比誰的眼睛都亮,可他們是水,浪頭總是被風吹著往一個方向打。李遠山的風大,浪頭就往朕這邊打。朕的風大,浪頭自然就調轉回去往叛軍那邊打。”
皇帝的比喻有些新鮮,蘇不畏垂著頭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西北看起來亂的一塌糊塗,看起來已經爛到了根裡,其實不然……”
皇帝微笑道:“百姓最仁善,經過一場劫難之後才會發現誰對他們更好些。所以朕從來不怪他們當初逼不得已跟著李遠山謀逆,畢竟再大也大不過命。”
“陛下……”
蘇不畏連忙叫了一聲,將皇帝的話打斷。
這不是一個皇帝應該對下人說出來的話。
皇帝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沒有別人,還不許朕說幾句實話?一直以來,皇家說的都是百姓們遇到再大的事也不能不忠,忠孝比命大。可說來說去,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忠孝比命大這五個字?”
“還是有的。”
蘇不畏道。
“有幾個?”
皇帝眉角微微挑了挑,語氣有些發涼:“如果這樣的人多幾個,現在朕會坐在這裡?”
他就像個孩子,之前心情還不錯,現在又在負氣。
蘇不畏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勸慰。
“朕很少問你朝中的事,既然朕已經放手讓太子去管,現在你我就都可以當做是局外人,那麼你來說說,現在朝廷裡那些人,誰能做到這五個字?”
“奴婢……奴婢眼皮子淺,看不出來。況且,陛下永遠都不會是局外人,而是掌局者。”
“是你一個都看不到吧?”
皇帝無奈的笑了笑問。
蘇不畏剛要解釋,忽然猛的的站直了身子。在皇帝身邊的時候他一直是微微前傾著身子,可這一刻,他的腰身拔的格外挺直。他往前踏了一步,剛好將皇帝擋在身後。皇帝看到他這樣的時候神情愣了一下,然後緩緩的舒了口氣。
遠處,黑暗中。
“你自己也看的這般透徹,怪不得會氣惱。做皇帝做到身邊沒有一個信任的人,而臣子們沒有一個心甘情願為你去死的,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做皇帝很失敗?”
黑暗中的話很輕,但很真切的傳進了皇帝的耳朵裡。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皇帝坐直了些:“朕果然沒有猜錯,你還是走了這一步。”
黑暗中的人像是笑了笑:“陛下從做皇子的時候就在算計所有人,做了皇帝之後算計的就更多了些,所以你總是覺得什麼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可你看看現在……大隋都已經這樣了,你那些可憐的自信怎麼還沒逃走?”
這個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逐漸從黑暗中露出身形。
他不是那種魁梧高大的讓人需要讓人抬著頭仰望的人,但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座挺拔的大山。他走路的姿勢很平很穩,每一步邁出去的距離絕對不會有偏差。這個人,即便長相再普通,身上的氣質也會讓人過目不忘。
他自己來了。
手裡還拎著一個巨大的包裹,看起來那包裹裡就好像裝了一頭牛。
“咦?”
他走出黑暗的時候腳步稍稍頓了下,然後微微笑著讚歎:“宮廷蘇老狗,武當張易陽……都是名不虛傳的人啊。”
……
……
皇帝將蓋在身上的絨毯往上拉了拉,臉色已經恢復波瀾不驚。他平靜的看著那個拖著一個巨大包裹緩步而行的男人,甚至眼神裡沒有一絲的仇恨和憎惡。就好像看到的是一個和自己無關的路人,或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若無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