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過去,冬天和春天、初夏都要靠著存糧過活,這就是所謂青黃不接的時候,為了交納賦稅多買收穫的糧食,導致存糧不足,人不吃飯就要餓死,到這個時候就要想辦法填飽肚子,也只有借貸買糧一條路。
而春天青黃不接,正是人多糧少,糧價飛漲起來,借錢借不到只能接高利貸,可這高利貸又有幾個人能還得起,一來二去,只能賣人賣地,徹底破產。”秋天扒一層皮,春天扒一層皮,很多地主富戶都活不下去了,你爺爺奶奶就是那時候累壞的身子,咱家還是個百戶出身,其他人更慘”
何翠花在城外鄉下長大,這樣的事情耳濡目染,見過太多,說著說著,神情語氣都有些悠遠,顯然陷入了回憶中。
話還沒說完,內閣首輔張居正死後被清算,家人有的餓死,有的自殺,而且推行一條鞭法的張大人被定罪清算,他推行的稅法也自然要被否定。
但否定歸否定,該收的銀子卻沒有少收一點,下面還是按照一條鞭法那時候收取的額度收,而且除此之外,從前那些雜項又都被加回來了,這樣的疊加,用雪上加霜來形容都太輕了。
“虧得你外公把家裡的地都賣給了別人,過了一年多,賣地那家人也把家裡的地全賣了,整個村子都成了別家的佃戶,好多大地主趁機收地”
農民破產,中小地主破產,卻也不是處處凋敝,有功名可以免稅計程車人們佔了大便宜。
“那些讀書人不用繳稅,很多人家直接把地獻出去,心甘情願的給他們當長工佃戶,就連很多沒功名的地主富戶都那麼幹……”
真正得利的則是那些大地主,能成為一方豪霸的大地主並不僅僅依靠他佔有的土地和財富,家中往往這樣那樣的官面關係,有的本身就是官員親貴,他們藉此大量的吞併土地,又利用免稅特權不比較那賦稅,財富權勢滾雪球般增加。
至於衛所裡,指揮和幾個千戶,把軍戶們的土地用差不多的手段全都收到了自己名下,把軍戶們都變成了他們自己農奴。
“你爺爺奶奶不想把祖輩傳下來的的田地給別人,所以沒白沒黑的做活,累出一身病”
“你在那裡絮叨個什麼,不讓孩子睡了,快回來!”何翠花正說得時候,聽到門簾外趙振堂不耐煩的低喝,敢情這邊說的時間太長,趙振堂過來看看。
“你說就行,我說就不行。”何翠花說了句,笑著摸了摸趙進的頭,低聲說道:“太晚了,小進你好好睡。”
何翠花把被子給趙進塞嚴實了,這才走出去,還能聽到她和趙振堂的說話:“本來孩子睡著了,你那一吆喝就給嚇醒了。”
“那些破事還提他幹什麼,城內城外日子不一樣過……”
聲音漸漸遠去,棉布簾子縫隙透進的油燈光芒也已經熄滅,這時代的夜晚無比安靜,偶爾響起的狗叫更襯托出此時的安靜。
白天累了一天的趙進卻沒有和往日一樣進入夢鄉,他在被窩裡瞪大了眼睛看著天棚,現在的趙進興奮的睡不著。
“秋天低價賣糧拿銀子繳稅,春天高價買糧過春荒”,低買高賣,這裡麵包含著多少血淋淋的慘劇,多少的殘酷,甚至還有自家的往事,趙進全然沒注意,他只是看到了這裡面的金光閃閃。
儘管晚上睡得很晚,第二天起來卻很早,跑步也比平常多跑了兩圈,現在王家門前總算沒那麼熱鬧,出門打掃的門房好奇的看著趙進,心想平時很沉穩的少年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吃過早飯,趙進和小姑娘一起去往二叔趙振興家學武,在路上的時候,趙進興沖沖的想到,接下來的生活不會這麼枯燥規律了。
他小心翼翼的在飯桌上婉轉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家裡存的銀錢比較多,臨時用不上,能不能收糧屯糧,這樣一年最起碼能夠週轉幾次,滾雪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