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敏銳地注意到了季行覺眼神有異。
季行覺被他盯得心頭一跳,臉上依舊一片平靜,循聲望過去,半真半假道:「我剛才好像能看見一點光線了,現在又沒了。」
光屏的光線確實要比其他地方要亮一點。
伊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現在呢?」
季行覺搖頭,眉心皺著,一副很不悅的樣子:「我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視覺?」
伊瑟勾了勾唇角,低下頭,與他對視著:「殿下不要著急。」
與那雙紅寶石般的紅眸對上,季行覺腦中倏而閃過他從培養液中睜眼的瞬間,看到的那雙眼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伊瑟是賦予他這條生命的人。
他在心裡無聲嘆了口氣,淡淡道:「實驗可以開始了嗎?」
伊瑟起身扶著他,小心將他帶上了實驗臺:「請稍微忍耐一下。」
他低下頭,執起季行覺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我很期待我們的重逢。」
熟悉的實驗很快開始了。
腦部沉睡已久的記憶晶片被再度啟用。
季行覺的臉色煞白,在一陣劇痛中,眼前倒帶般閃過無數畫面。
與他料想的陌生不一樣,啟用記憶並非往他腦中倒灌進一段段回憶,而是將封存著記憶的塵灰散去。
那些刻印在靈魂中的過去重新鮮活起來。
睡夢中那些殘破的記憶碎片也由此拼湊而成,他像墜入了一片汪洋之中,意識恍惚起來。
病痛,折磨,渴望如常人一般擁有健康。
他的一生短得像一隻夏蟬,沒有渡過生命裡最後一個冬日。
伴隨著記憶恢復的,是同樣刻印在骨子裡的傷痛。
耳邊的儀器滴滴狂響,季行覺的身體無意識的痙攣起來,周遭似乎陷入了混亂,有人一把推開門沖了進來,他眼前泛黑泛白,控制不住地想吐,捂著腦袋,混亂之中有人抱住他,聲音顫抖:「殿下!」
季行覺胸口窒悶,一股腥甜湧到喉間,嘴角淌下一股溫熱的血,死死揪緊了伊瑟的領口,喘息愈沉。
好難受……
記憶回溯有這麼痛苦嗎?
季行覺幾乎要分不清自己是誰了,他的意識在路德維希與季行覺之間遊離,又恍惚覺得自己誰也不是,像行走在一片黑暗中。
但他分明是有光的。
他的光在哪兒?
腦中突然閃過一張熟悉的臉,與那雙看似冷漠無情,實則誠摯且澄澈的眼眸。
戚情總是那樣認真地望著他。
季行覺動了動嘴唇。
伊瑟小心地貼近,聽到他細弱蚊吶地喊了聲:「戚情。」
伊瑟渾身一僵,呼吸也有些發沉,血紅的眼底掠過一絲不甘的妒意,抓著季行覺的手力度變大:「殿下,明明是我先到您身邊,明明是我把您帶回來的……」
在外面觀測著身體資料與精神資料的研究員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小心地提醒:「伊瑟教授,太子殿下的身體好像有異常,無法與記憶晶片完全融合,不過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機率,您看……是否要繼續下去?」
看來這就是教皇在季行覺身體裡埋下的東西。
在當初不知道復活目標是路德維希的時候,教皇就暗中動了手腳。
——很顯然,教皇的異心不是近些年才生出的,他本來就不想復活暴君卡羅爾抑或路德維希。
只是這兩位都能凝聚蘭達帝國殘黨,藉以復活名義,能夠得到所有人的支援。
如果復活的物件身體與記憶晶片不相容,不能恢復記憶,那對教皇本人來說,的確產生不了什麼威脅。
伊瑟的臉色霜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