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松壑殿,先是一段陡峭的條石臺階,向地下延伸,合抱粗的立柱森然如林,昂首望去,竟不知有多高。行了數十丈,才來到大殿內,兩旁燭火通明,宴席井然,碗大如盆杯大如壺,酒肉雜陳,香氣撲鼻而來。
荒北城主魏十七在主位之上端坐,以手支頤,似有點打不起精神,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侍女,星眸閃動,警惕地審視著眾人。梅、蘭二位真人在他左首作陪,嫻靜從容,泗水城主支荷在他右首,見胡帥駕臨,起身離席,迎向前去。
一群精心裝扮的妖女如穿花蝴蝶,引著眾人一一入座,卻沒人敢招呼巢圭。巢圭哈哈一笑,噔噔噔大步上前,上下打量著魏十七,感慨之餘不無忌憚,自環峰島別後,他勇猛精進如許,相形之下,自己除了重煉一座二界青泥山,委實沒什麼長進。修為到了他們這等境界,只剩下真仙一條路,要突破瓶頸,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又談何容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不過要邁出那一步,先擺脫了陸黽洲和星羅洲的威脅再說,對方亦是明白人,不至於把自己往死裡得罪,畢竟暗影賊族內,有真仙坐鎮。
心思數轉,巢圭長長嘆息一聲,收斂起桀驁之態,拱拱手道:“不速之客,魏城主這裡,可有巢某的位子?”
魏十七聞絃歌而知雅意,巢圭這是自找臺階下了,此舉正中下懷,他指指右首支荷的座位,微笑道:“巢道友若不嫌棄,可在此落座,嚐嚐荒北城的酒水,小徒有幸讓座與尊客,固其所願。”
胡不歸朝支荷招招手,道:“支城主到這裡來,老夫有話要問你。”支荷順水推舟來到胡不歸一席,跪坐在他身後,向文萱、沙艨艟、唐橐、焦百川四人微一頷首,打個招呼。
巢圭看了支荷一眼,道了聲:“叨擾!”大大咧咧坐定,雙手捋著蠕動的觸手,瞪起一雙怪眼,一一審視座中英豪。齒章族的使者終於鬆了口氣,看樣子魏城主並無追究的意思,這件事能含混過去,再好不過了,他一門心思盼著壽宴早些開始,快些結束,他好一溜煙逃回淵海,離那個兇人越遠越好。
無移時工夫,眾人盡皆入座,胡帥和麾下“五星”在大殿左席,淵海上族使者和四海妖王在大殿右席,侍立一旁的妖女提起翠袖,露出欺霜勝雪的皓腕,往杯中斟滿美酒,聯袂退在一旁,一時間松壑殿內鴉雀無聲,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魏十七。
魏十七舉起酒杯,輕輕咳嗽一聲,道:“諸位遠道而來,為魏某賀壽,且盡一杯水酒,之前的過節,都一筆勾銷,從今日起,不拘出身,不拘來歷,只要能遵從荒北城的章程,便是魏某的座上客。”
荒北城的章程,就是魏十七定的規矩,就是薄薄一冊“荒北城訓”,從右到左,先漢話,再大雅言,再小雅言,最後是俚語的注音,一式四列,言簡意賅。來到荒北城的妖奴和海妖,縱然做不到人手一冊,也會央人先解讀一遍,牢牢記在心裡,副城主沙威背後有顯聖真人撐腰,辣手無情,該打就打,該殺就殺,不怕得罪人,前車之鑑未遠,誰都不敢揣著明白裝糊塗。
魏城主敬酒,眾人皆一飲而盡,連梅、蘭二位真人都陪了小半杯。一杯酒下肚,宴席的氣氛頓時寬泛了幾分,蘭真人偏轉螓首,輕聲問道:“師姐,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梅真人微微搖頭,纖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道:“他有成竹在胸,無須多慮。”精血化符,心神相同,她只能隱隱感知他的心意,卻無法探知所思所想。
胡不歸細細琢磨魏十七話中意味,若有所思,第一杯酒是開場白,正戲還沒開場,且看他接下來如何發話。他不動聲色,麾下“五星”亦無人敢先出頭,默默喝酒,默默吃肉,一言不發。
鯉鯨族的使者閻九淵乃是族長閻望的左臂右膀,按說主人敬過酒,理當回敬一杯,說幾句吉利話,奉承話,客套話,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