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中很流行養寵物,很多達官貴人都在家裡飼養珍奇的飛禽走獸,但呂相公的愛好確實有些特別,他不稀罕紅毛鸚鵡綠毛烏龜,只喜歡養老母雞,每天早上起來一定要先溜兩圈雞才能去正常上朝辦公。他還給這隻老母雞起了個相當威風的名字——錦羽將軍,但這隻老母雞可一點都配不上這個響亮的封號,它一身斑駁凌亂的雜毛,活像一隻行走的雞毛撣子,不過這一點都不妨礙呂相公每天樂在其中。
等呂相公這雞溜的差不多了,下人便上前通報:「老爺,轎子已經給您備好了。」本來昏昏欲睡的呂相公一聽這話突然像打了雞血一個激靈,精神抖擻的下令道:「走,上朝去!」
一頂官轎抬著呂夷簡前往皇宮,轎子裡的呂夷簡雙目低垂的樣子就像是參禪的老僧,但他似笑非笑的嘴角隱含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狡黠。從相府到皇宮不過短短的一段路,但這後面是官場最險惡的腥風血雨,呂夷簡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五年了,他這個宰相當的是遊刃有餘樂在其中。呂夷簡喜歡當官,這並不僅僅因為當官能帶給他權利和金錢,而是他真正能享受到官場的樂趣,即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呂夷簡從政幾十年,朝廷裡上上下下凡他看不順眼的幾乎都被他欺負過。呂相公是個既有大智慧又有些小聰明的人,他不是良相,名垂青史的奸臣裡他也排不上號,但他絕對比所有名垂青史的人都活的滋潤。現在呂夷簡心裡那點小聰明又開始活動起來了,因為今天他的老朋友兼死對頭,五年前被他攆到西北去的寇準被招回來和他共同為相了。
早朝時間還不到,文武百官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呂夷簡四處張望著,果然在前邊的臺階上看到個熟悉的身影。他幾步走上前向那人道:「寇相公,好久不見啊。」
寇準回過頭來對呂夷簡微微頷首道:「好久不見,呂相公。」在西北待了五年的寇準鬚髮皆白,看上去有些蒼老,但他兩道濃眉依舊英氣十足,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站得筆挺的身姿依舊是名震東京的寇相公的風采。
前朝真宗皇帝時期遼國大舉入侵,朝中大臣懼怕契丹人的鐵蹄紛紛提出遷都臨安,是寇準力排眾議主張皇帝親徵,最終遏制住了契丹人的野心,和他們簽訂了「澶淵之盟」,開啟了兩國間長達百年的和平,從此寇相公的英名傳遍遼宋兩國。五年前真宗皇帝駕崩,十四歲的仁宗皇帝即位,太后劉娥垂簾聽政,寇準認為劉娥野心太大,堅決反對她干政,但最終劉娥還是在這場殘酷的政治鬥爭中站穩了腳跟,反對她的寇準隨即被貶到了西北,在背後踹了他一腳的呂夷簡成功上位。這已經不是寇準第一次被貶了,他的仕途一直都像坐著電梯一樣直上直下,這和他直率剛烈的性格不無關係。寇準最看不起的就是呂夷簡這樣的人,在耿直的寇準眼裡呂夷簡就是小人的代名詞。
呂夷簡笑眯眯客套道:「寇相公一去五年,如今回來重為宰相,可喜可賀啊。」
寇準輕輕笑了下說:「多謝呂相公,只是老夫回來一看現在東西兩府中多是你呂相公的黨羽,如今朝廷已不是原來的清靜之地了。」
呂夷簡依舊笑容滿面的說道:「自古以來朝廷本就不是清靜之地,況且如今是太后和皇上共同主政,自然和原來不同。」
寇準冷哼了一聲說道:「自古天子只有一人,豈有二聖當政的道理?皇帝早已成年,太后卻仍不放權,只怕是想效仿當年的武曌攛掇江山社稷。」
呂夷簡笑呵呵的說道:「寇相公的脾氣還是那麼火爆,看來當年忤逆太后被貶官西北還是沒讓你學聰明啊。」
寇準毫不在乎的說道:「老夫當年連遼國的千軍萬馬都不怕,貶官算得了什麼,老夫此次回來重新為相,就是要重振朝綱剷除奸邪!」
呂夷簡不陰不陽的說道:「就算都是宰相,也要分個首相和次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