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相擁而泣的張易辰和白雲暖,晴歌哭著笑起來,眼淚如傾倒的珠子滾淌一臉。她笑得全身發抖,終於轉過身面對著東方那冉冉升起的紅日。
無論她做什麼,他都無動於衷。她做好事。他不會感動;她做惡事,他亦不懲處她。這一生,他與她之間,竟是如此地涇渭分明。他們是永遠也無法交集的兩條線。
晴歌終於大喊一聲,然後縱身一躍,躍下了懸崖。
她這一輩子就是個笑話。她愛了他一世,到頭來。他“不配”二字便否定了她這可笑的一生。
讓她離開吧!離開這讓她痛苦沉/淪的世界。讓她去另一個世界重新開始吧!
愛他,恨他,都是盛大的折磨。她再也承受不起了。
小廝們已將那個作惡的乞丐找了回來,那乞丐被惶恐地押到了山頂上。
面對眼前的眾人,乞丐一下就尿失禁了。他跪在地上不住地乞求著:“是小的做錯了,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被那女的慫恿了……”
張易辰從地上扶起白雲暖,彷彿沒有聽見乞丐的叫囂似的。淡淡地對侯伯勇道:“割了他的東西餵狗!”
那乞丐嚇得魂都丟了,可是小廝們無情地架住了他的雙臂,侯伯勇從靴子上拔出匕首,手起刀落。他只覺胯下一涼,便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卻沒等他叫上幾聲,他已被人架到了懸崖邊。侯伯勇對著他的屁股便是狠狠一腳,他便跌下了那懸崖。
身後傳來乞丐垂死前無比恐懼的叫聲時。張易辰已經扶著白雲暖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白雲暖懷抱蕙娘,整個人卻是崩潰的。張易辰能感覺到白雲暖恨不能去死的悲痛,他知道只要他一鬆手,白雲暖便會抱著女兒也跳下那懸崖。他告訴自己,蕙孃的遭遇不是最糟的,這一切噩夢都已經結束了,只要日後他們努力忘記,蕙娘還是嬰孩,她長大以後不會記住這可怕的噩夢,只要父母愛她,那麼她的人生仍然是美好的。
張易辰知道,蕙孃的身子需要時間復原,而白雲暖崩潰的心更需要時間復原。
而這復原竟是如此漫長的過程。
因為蕙孃的事情,他們在夕雙一住便是一年。這一年上京來了許多次信,皇帝和肖德妃都請他們回去,卻全都被張易辰拒絕了。回到上京又是紛繁複雜的俗世,這於白雲暖,於蕙娘都不是好事。
在夕雙的日子,雖然整個鳳儀山莊的人都刻意不提起蕙孃的遭遇,可是那悲痛卻如毒瘤,早已根植記憶,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
白雲暖的自責更是頑固的毒瘤,無法從她的心上去除。
在夕雙的這一年,白雲暖寡言少語,每日都抱著蕙娘寸步不離,不再讓任何人接近蕙娘。她雖然並不流淚或哭泣,但那毫無生氣的面容更令張易辰難過和著急。白雲暖在懲罰自己,她認為是自己執意要帶晴歌到夕雙,才鑄成蕙孃的遭遇,晴歌死了,她認為她亦是該死的。
夕雙的這一年,張易辰知道白雲暖一直在為蕙孃的悲劇陪葬。
到夕雙的第二年,白雲暖生辰,張易辰親手為白雲暖煮了長壽麵,白雲暖卻是一筷子都沒有動,張易辰抱著她終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聽著他的哭聲,白雲暖卻是無動於衷的。
張易辰只能哭訴道:“你要懲罰自己到何年何月?蕙孃的悲劇已經造成了,難道我們除了自責懺悔就不能做點別的事情了嗎?蕙娘還小,對於她來說人生還長,往後的人生才是最緊要的,可是你身為蕙孃的母親,帶著那個枷鎖一輩子都不願意卸下,將來蕙娘長大,知道自己這慘痛的經歷又將情何以堪?我們兩個作為蕙孃的父母,已經犯了那麼大的失誤,難道還不加緊彌補蕙娘,而要讓悲劇一直延續下去嗎?”
聽著張易辰的勸告,白雲暖終於“哇”地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