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76號的兩位主任幫忙說情,頂頭上司又親自來陪罵力保,他差點被以“破壞和運”的罪名讓日本人抓起來。
誰能想的到,林耀庭的那個小玩意兒,竟然是日本人!
丁秉朝在心底咒罵林耀庭的時候,林耀庭正坐在家裡安穩的跟長谷川綾子通電話。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樣一步也超出了林耀庭的預料,從他的本意來講,他們這種身份不宜把事情弄的那麼高調。其實只是在被綾子追問清水先生下落的時候不得已告知了失蹤的訊息,卻忽略了日本人比中國人“尊貴”許多這件事,立刻由綾子那邊驚動了日本憲兵。而那個時候,他的人已經找到了蕭冥羽那輛被留在丁宅不遠處的汽車,他本人也正在去丁府接人的路上。
“謝謝您的關心,清水君——小淳只是受到了點驚嚇,現在已經睡下了。”由此一事,他跟蕭冥羽的關係基本已經曝光,林耀庭乾脆換了種更親暱的稱呼,反正他當初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學長谷口健一等很多人都是知道他喜歡男孩子的。
介紹了蕭冥羽回來後的情況,綾子那邊說改天來登門探望,他又表示了歡迎和謝意,才結束了這通大半夜打來的慰問電話。
站起身在小會客廳裡轉了一圈,當初燃著篝火的壁爐因為天氣轉暖已沒有使用了,他轉了個身,踱到窗前。瞧著外面那些朦朧的法國梧桐的枝影,拿出煙盒,為自己點上了一支菸。
知道蕭冥羽肯定還沒有睡,卻很猶豫該不該上去看他。從他回來到現在,兩個人還沒有說過話。
甫見他時,發現沒有什麼異樣,確定只是被單純的囚禁了一個下午加半個夜晚後,林耀庭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可一想到他竟然是有婦之夫,竟然還有一個兒子,就……
想按鈴叫僕人送一杯咖啡上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樓上,輕易還是不要叫僕人上來的好。最後深深吸了兩口煙,他把菸蒂按進掌心裡熄滅,用肉體的疼痛剋制住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林耀庭下定決心,不去看他。
掌心很痛,不能沾水,林耀庭回到房間後沒有洗漱,甚至連衣服都沒脫,蹬掉皮鞋就仰面就躺在了床上。
他本質上有點依賴床,也只有在床上時可以勉強放下偽裝,但只限於清醒時。特工是種讓人心力交瘁的工作,時時刻刻要帶著面具敏銳的挖掘一切可能有用處的情報,還要密切的注意著周遭的潛在危險,是個說夢話都要小心不能說出實話的工作。偶爾面對親人的時候,尤其在梁鳴士給他講汪兆銘所謂的曲線救國時不停強調他們並不是外界所說的漢奸,他會痛苦有一天日本人被趕出中國後舅舅的下場。即使再不贊成所謂的曲線救國,再不贊成跟日本人同流合汙,可梁鳴士始終是他舅舅,且把他養大供他讀書一向對他很好,而他所作的回報僅僅是利用和出賣。
但即使這樣,林耀庭從未覺得自己是錯的。南京上空的血腥味還沒有消散,重慶大轟炸的炮火還在繼續,阜新的礦場仍在不斷的把累死病死的礦工丟進萬人坑,哈爾濱的731依舊秘密的用華夏兒女的身體進行著細菌試驗和活體解剖……
不能親上戰場拿起槍炮跟敵人痛痛快快的拼一場,在敵人心臟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裡,無法公之於眾的身份讓他異常孤獨。他最要好的同學民國二十七年追隨國軍七十四軍一三五旅少將旅長張靈甫參加萬家嶺戰役時英勇殉國,他曾偷偷的去那位同學家弔唁,結果被同學的父母罵了出來。當時還有其他幾位曾很要好的同學也在場,大家均給予白眼,同學的弟弟更是哭著給了他一拳讓他滾,說他哥哥就算活著也一定不恥與他這種人做同學。林耀庭的心在那一刻碎了一地捧都捧不起來,他真想綁上一身手榴彈衝進憲兵隊跟日本人拼了!
可冷靜下來之後,卻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收起來。一條有價值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