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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們不要打架。”我朝他們喊。小孩不理我,繼續翻,一個小孩的鼻子流血了,一抹,半張臉紅紅的。
“小孩的血多紅啊,打架好啊。”老帥說:“我兒子也喜歡打架,男孩子不打架不成才。”老帥眼睛裡全是羨慕:“你打不打架?”
“小時候也打,男孩子打不過我。”
“好啊。我們倆挺投緣的。”
“你小孩怎麼不來看你啊?”
“路太遠了,這裡氣氛也不好。他不知道我得這個病。”老帥又掏小本子,又跟我說兒子。我聽著,我知道,聽這樣的故事,聽一次少一次。
老帥住到特護室裡去了,擔架車把他往特護室裡送的時候,我不在。聽值班醫生說,老帥問起我。
我去看老帥,老帥昏睡著。
“老帥。”我湊近他耳朵。
“他聽不到的。”護士說。
我又叫他。老帥眼睜開了,老帥朝我笑。他的眼底開始出血,鞏膜發紅,悲悲的。
“要不要叫你愛人和兒子來一下啊?”
老帥把眼睛閉起來了。
我們想通知老帥的家屬,可是病歷上的聯絡人是一家礦山的工會。
“你們通知一下老帥的家屬,得快。不然趕不上了。”主任說。
工會來的那個人,黑瘦。朝主任猛點頭:“他還有多長時間啊?”
“就這幾天吧,該做的事情都趕緊做。”
做什麼?換的衣服,追悼會的悼詞,撫卹金,喪葬費。有的時候,家屬還會在走廊裡同單位的人討價還價。
老帥是天快亮的時候,送到太平間去的。
工會那個黑瘦的幹部在太平間外頭折了一大把樹枝,他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彎樹枝,纏成了一個小花圈。綠中帶黃。地上有一些豬耳朵花,藍藍的。他把它們纏到小花圈裡了。小花軟軟的混在樹葉裡,藍得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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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帥的日子(3)
花圈擺在老帥的腳跟前。
“老帥老說起他的兒子。”我說。
那個工會幹部蹲著,抽菸。吭吭了好一會兒。他抬頭看我,煙迷著他的眼睛。他就不停地搓眼睛:“本來我不想說的,答應他的。”
幹部站起來指著老帥:“你他媽的自己走了,把這種事丟給我,你他媽的。”
“你是不是說,老帥,他沒有兒子?”我說,手心出汗。
工會幹部瞪著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
“他連家都沒有,這個人倔啊。”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老帥倔什麼。老帥工作的那家礦是中國最大的放射性礦區,癌症發病率大大高於其它地區。
我們醫院也在那裡,腫癌病人的發病率也高於其它單位。
這樣死最痛快(1)
老兵毛毛是所部的通訊員,認識他是從新兵連到所裡上班的第一天。
老兵毛毛對我和王說:“新兵蛋子要學會吃苦,學會尊重老兵。”他停了一會,我以為他還有教導。不想,他朝我們一揮手:“解散。”我們兩個人一起朝他立正,然後拎起揹包和行李跟著他到宿舍去了。
路上,他指著醫院門診部前的三棵大榕樹說:“這是我們院的最好的風景。知道什麼叫風景嗎?就是像風一樣從你心裡吹過去的景色,很舒服。”
三棵榕樹呈三角形站在我們院的門診部前頭,每棵都要七八個人才能合抱。榕樹的氣根在海風裡多情地飄拂著。那麼多年了,回過頭想,那裡真的是一個建療養院的好地方。
“站崗的時候,我常常鑽到樹洞裡睡一覺。”老兵毛毛說:“你們不要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