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得不到。”她走了,一路上跌跌撞撞。
鄭大夫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他總是在每天查房的時候,拿出一張紙。後來,他的字就不工整了,大大小小的字擠在一起,扭成一團。腫塊轉移了,肚皮上都可以看到那些腫塊。他疼得不行。
主任說,給一些止痛劑。用了。他就可以放平了身子。他就會說:“我現在不疼的時候,交待一件事情。”他拿出一張紙,一張遺體捐贈書。“告訴小X,以後如果想到我就到醫學院去看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笑起來,有那麼一點壞壞的樣子。小X就是護士。
“都這樣了,老鄭。”主任抓著床架。手直抖。
“怎樣了?不就是死嗎?我告訴你。我寫的那些病程,別丟了。”鄭大夫指指我:“這些小孩子,將來用的上的。”
管理員來的時候,貼著牆。不敢進屋。
“這不是老鄭,不是。”管理員放聲大哭。兩個戰士把他拖出病房,他一路跳著腳,大罵老天不長眼。
病房裡的鄭大夫完全變型了,他實際上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
護士來看他了。站在他面前,臉上全是水。他眼睛就那麼望著牆壁,他不認識任何人了。
大夫在黎明前告別(3)
主任不允許任何人進行最後的搶救,他說這是鄭大夫交待的,他不想受苦。
天快亮的時候。鄭大夫走了。那天是一點點亮起來了。太陽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從後山探出頭了,那裡是烈士墓地。
那以後,管理員不能再聽《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後記: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一個人愛誰不愛誰,說實在的,硬是與道德扯上,真有那麼一點不地道。那個小護士的樣子,我一直記得,很斯文。當她在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們每天都可以在各種公開的場合聽到和看到一些對死者的懷念。我記下我能想到的這些人,是因為我常常想到,他們還會有人追念嗎?那些名人總是有人在那裡回憶他們的事情,從生到死,一大堆一大本。可是我筆下的人,你看到了,一片廢墟。回憶一個人不是在獵奇他的隱私。
在我的回憶裡,這些小人物都是很善良的人。他們來了又走了。不會知道那麼多年後,會有人在為了他們說著自己的感受。這太讓我承受不了了,寫不行,不寫不行。
請你還是讓我寫下去。我曾在一個小小的教堂裡坐過很久。那是海德堡的一個小教堂,在做彌撒,我看到一些人也坐著,低著頭。我也一樣。那時候我就想,我得把那些人寫出來。只是沒想到上什麼部落格,也沒想到會這樣多的人看。我早就寫了,那是給我的朋友的信裡面寫了一些片斷。朋友說,你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生活的那個時代。
每一個人都在尋找理想中的愛情。只不過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嘗過愛情是什麼滋味,也沒說過“我愛你”三個字。說這三個字跟逼他喝樂果那麼痛苦。
很多年以前,我的一個朋友對我說過一句話:“被別人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說這話的時候,像一隻遭到捕殺的珍稀動物。那種走投無路齜牙裂嘴的痛苦。我竟然被她逗笑了。她還說:“當農婦最好,生一窩孩子,養大。每天下地幹活。”可是我知道,她連生一個孩子的勇氣都沒有。她太愛自己了,生怕自己被傷害了。
實際上,愛別人的時候,同時也在傷害別人。你不可能知道別人真正要的是什麼。所以趁著腦子發昏的時候,結婚了事。不是有句話嗎:“結婚三年才算認識對方。”認識了也就套上了,跟炒股似的。
我的一位老上級說過,結婚就是結“昏”。一定得糊塗。就像拉磨的驢子,蒙上眼睛。我問她:“那愛情呢?”“啥?愛情?你不是小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