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文化站是韋大頭的小四的住處,這是一處有三間平房,兩間廂房的小院子,曾一度也是雉北縣委的宣傳科。我們的宣傳科剛從鎮西北頭的農舍搬到這裡沒多久,雉北縣委就撤了。緊接著,鄧未來和蔡平都調到了雉水縣城。這個小院就剩下我一人。
說實在的,這個小院還是挺不錯的。那位韋大頭的小四據說是位有文化的小姐,喜歡雅靜,聽說還會彈古箏。所以,她的院子裡,種了一些竹子,還種了菊花、芍藥、牡丹、鳳仙,梅花、桂花,草本木本。春香冬香,多有內容,多有色彩,多麼豐富。多有味道啊。特別是那花池子四周的竹子,經微風一吹,竹葉嘩嘩作響,可以想象。那位美麗的小四,韋大頭的四姨太,彈著古箏。或許自己也輕輕作唱,餘音繞樑,好不愉悅。我們剛到這裡時,我和鄧未來、蔡平就這樣議論著,或者說是這樣想象著。其實我們誰都對這位韋大頭都不瞭解,更不要說他娶的小四了。我們知道的最多的也就是侯老八,侯老八當土匪,拉隊伍,錢都是韋大頭出的。對了,那次為孫先生募捐,唱三天大戲,費用也是韋大頭出的,嘰。
那時候,雖然我遭受了婚姻的打擊,但我成名成家,期盼出頭的希望之火併沒有泯滅。那時候,我總想從我的特長裡尋求一個突破口,來展現我的才能,讓領導發現我,重用我,提拔我,讓我出人頭地,真地當個官什麼的,然後將那黑黑的、粗粗的、帶著泥土香和野蠻味的棗針休掉。
可是,哪裡是我才能的突破口呢?尋思了半天,想了許多,腦子裡象過電影。
我先是想到的是寫字,當個書法家。試想,在那個安靜的小院裡,在那個韋大頭的四姨太用過的似乎留著餘香的書案旁,研墨練字,多麼地風雅啊。於是,我按照原來孫先生教我的筆法,又加上刻幻燈的功底,就認真地練了起來。我將那時各個部門看過的舊報紙蒐集起來,省下一點津貼購買了筆墨,文房四寶。後來,我就堅持苦練到三更。一天一天地練,卻引來了鄧未來與蔡平的反感。因為我夜點著煤油燈,將他們的燈油費也用幹了,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影響他們休息。剛解放,宣傳任務很重,幾乎每天都要放電影,還要寫標語,組織演講會,宣傳翻身解放,建立新政權的意義,宣傳社會主義。待我們好不容易累到半夜才休息,我卻要練字。每練一張紙,就要呼呼啦啦一下子,將剛入夢鄉的鄧未來和蔡平就被我吵醒了。他們都是我的戰友,對我特別好,也不好意思明裡說我或者阻止我。況且,我練字,正是宣傳上用得著的,是領導倡導的,我這是積極的行為,誰也沒有理由反對的。
練了一段時間,我覺得額的字進步很大,就心中暗喜。於是,我就想讓蔡平、鄧未來分享我的喜悅。
有一天,我特意認真地寫了一首唐詩,那字是標準的正楷,一筆一劃,一個敗筆都沒有,寫好後,我掛在牆上看了看,很不錯,真是象書法家寫的。於是,我就那字取下,就放在我那桌子上,意圖很明白,就是要讓二位看看我的字,讓讓他們表揚我兩句。
這時候,鄧未來和蔡平都起來了,我卻裝做要睡的樣子,賴在床上不起,偷窺他們的行動。可是二人一個去涮牙,一個去洗臉,根本就不注意看我的字。他們非但沒說表揚我的話,甚至連話都沒說,連感嘆都沒有,就又各自心自己的事去了。嘰。我很失望,但我並不死心。於是我急忙起床,涮洗之後又來到我寫的字前,裝作對我寫的字不太滿意的樣子,等著蔡平和鄧未來。正好,蔡平要到文案的抽屜裡拿東西,鄧未來向我借小刀,我便抓住機會,拉住他倆,說:“二位老兄,幫幫忙,看看我的字寫得怎麼樣,與過去的比怎麼樣?”蔡平看了看,說:“嗯。這字跟你過去的比?個頭長大了!”真是沒勁,我又對鄧未來說:“未來你說呢?”鄧未來也笑著說:“這字比過去,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