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黑如墨,星光璀璨生輝,國師迎風站在樓頂,遺世獨立,包容萬物的眼底匯聚成波瀾不驚,將這北冥,將這天下,一覽無餘。
觀星樓永在,國師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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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皇帝宮中依舊亮著燈火,透過薄薄窗紗,隱約可見燈下一人挺直而坐,執筆揮灑如風。
高公公端著一碗補氣湯,躬身進了殿中,輕輕放在桌案邊角。
“陛下,已經丑時了,您忙了半宿,先喝口湯歇一歇吧。”
這碗湯已經熱了幾遍,先後經過三個太監的手,前兩個年輕太監苦口婆心勸了半晌,溫勝雪頭也不抬,只好請了年紀最長的高公公來。
這位高公公伺候溫勝雪多年,因此比尋常人要多了幾分情分,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終於讓他從成堆的奏章中抬起頭來。
接連批了三個時辰的奏章,猛一抬頭,忽然眼前一暈,溫勝雪抬手捏了捏眉心,沉聲吩咐,“放著吧。”
新帝登基,上上下下有許多事要處理,幾乎整整一日都沒離開過桌案,滿臉疲憊的神情看得高公公心疼不已,端了湯碗麵露懇求之色。
“陛下,國事雖然重要,但也要保重龍體啊,這湯是補氣凝神的,您就喝了吧。”
整整一日的辛苦,高公公都看在眼裡,雖然奏章很多,但並不是所有的都要批完,有許多完全可以推後幾日再批,然而溫勝雪卻彷彿和自己過不去一般,偏要全數批完。
“罷了,給朕吧。”
溫勝雪從他手中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又擺了擺手,沉聲囑咐,“你下去吧。”
高公公笑眯眯收了碗轉身離去,剛走到殿門口,忽然被溫勝雪叫住,“今日使團出行,可還順利?”
高公公立即轉身,恭敬地答道,“回陛下,一切順利,沈供奉和禮部尚書兩位大人帶著使團,一早就出發了,善親王也被人照顧著,一切都很順利。”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溫勝雪卻忽然安靜下來,高公公抬頭看了一眼,見他神色有些暗沉,心下一緊,暗自思量是不是說錯了話。
誰知溫勝雪忽然又淡淡一笑,眼底淺金碎光一晃而過,倒映出竹影深深,抬袖衝他擺擺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高公公靜靜離開,空曠的大殿中又只剩下燈光下一個孤獨的身影。
溫勝雪重新提起筆,然而眼前的字漂浮聚散,始終無法靜下心來,停頓得太久,筆尖一滴濃墨落在奏章上,頃刻間就染成一片。
他沉目看著,挺直的肩背冷硬如山,沉穩而剛強,任憑心思百般揉轉,徑自巋然不動,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沈雲舒一早就離開了,那時他剛下了早朝,原本有機會可以去送她,然而他最終沒有去。
他已經看過很多次那決然離開的背影,最後一次的永久離別,就不要再成為他心裡永遠難以癒合的傷疤。
燈火下,溫勝雪坐得筆直,然而透過朦朧的窗紗看去,卻總覺得有些寂寞黯然。高公公靜靜看著,低聲嘆了口氣。
“唉……”
對於溫勝雪心裡隱秘的情思,高公公隱約察覺出一些,從前太子妃在時,還有一人能為他分憂,然而如今只剩下陛下一人,獨自承受著北冥江山的重擔,心裡的苦,沒有人可以體會。
最讓人難過的是,真正愛重的人,卻一生也無法企及。
黑夜裡,觀星樓上,一人迎風而立。皇帝宮中,一人燈下獨坐。
兩個情深意重的男人,在同一時間,不同地點,面對著不同的景物,心中卻湧動著同一種思緒。
愛而不得,忘而不捨。
最後通通化作對遠方那個,天下獨一無二的優秀女子的深切祝願。
願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