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依曼洗完臉之後沒有下來,可能是在打電話,也可能是放棄了給爹洗臉的親子活動。
所以章耀輝得以順利把節目看完。
看完節目之後的章耀輝,沉思良久。伴隨著一口濁氣,他坐直了身體。
拿起紙筆,在【翁楠希】名字的後面點了幾下,自言自語道:「找到你了。」
然而章耀輝臉上並無太多欣喜。
閉上眼,再回想閨女和翁楠希對峙的情形,章耀輝的眉頭就沒放平過。
「這可不是小事啊,傻閨女。」章耀輝揉著太陽穴,嘴角滿是苦澀。
為自己遲來的發現而懊惱。
如果早點知道閨女陷得那麼深,他就不會慢吞吞等著韓覺主動下車了。還什麼體面退場,什麼補償大禮?
「唉。」章耀輝嘆了一口氣。
當爸爸很簡單,可是持續當爸爸就很難,當一個盡職的爸爸就更難。
章耀輝知道自己能被章依曼叫聲爸爸,不過是佔了血緣的便宜。他清楚自己實在算不上一個好爸爸,他為了賺錢,放棄了陪伴女兒成長的時光。
章耀輝也不是從小就很愛錢的,相反,他對錢的態度一直不算強烈。和妻子結婚的時候,住著租來的小房子,幸福美滿,日子不算富裕,也不算清貧,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日子只要幸福就好,錢只要夠花就行。
然而那時候的章耀輝,對於【夠花】的定位出了大錯。
判斷一個家的經濟狀況如何,只要家裡有人生一場病就知道了。
在章依曼已經能夠瘋跑亂跳的時候,章耀輝的妻子身患絕症,幸福的時光戛然而止。當時還是個小小經紀人的章耀輝,四處求人借錢,求親戚,求朋友,借錢借了個遍也依然拿不出足夠的錢治療。就當他準備借高利貸的時候,妻子阻止了他,說不必了,不能讓閨女活得太苦。
最後章耀輝只能眼睜睜看著妻子病逝。
他第一次知道,錢這種東西有時候買不到幸福,卻能夠保障幸福。
妻子去世之後,章耀輝還來不及悲傷,章依曼緊接著感染了肺炎,需要住院。然而這時的章耀輝負債纍纍,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年紀輕輕的章耀輝躲在照射著慘白燈光的安全通道里,抽了整整一包煙,然後把手機裡的通訊錄翻了又翻,借錢。
之前借來的錢還沒還上,便又要借錢,交情再好的朋友也禁不起這般消耗。但章耀輝實在沒有辦法了,厚著臉再去借,如果可以跪下,他會跪得毫不猶豫。結果依然沒借到多少。章耀輝誰也不恨,只恨自己太沒用。大冬天,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樓梯上哭得不成樣子,捂著臉,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哭完了之後,他一邊抹著鼻涕和眼淚,一邊拿起手機繼續打電話。十倍百倍的用詞已經不夠了,他要給人做牛做馬。但依然借不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他嘗試性地給剛入職【艾都】還是個助理的秦姐打去電話,秦姐在知道事情之後把錢匯了過來。
此後章耀輝拼了命地工作,賺錢,只是為了不想再感受到貧窮的無力。把章依曼交給譚念和秦姐之後,章耀輝徹底沒了後顧之憂,從醒來到睡下,就是工作工作工作,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升職。章耀輝本身人就不笨,人又肯鑽,再加上一點運氣,成效明顯,一路升為管理層,後來更是被委派到海外開拓市場。然而事業的春風得意,換來的後果就是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閨女。家長會、和老師溝通之類的責任,就落在了譚念和秦姐身上。
每次帶著禮物見到閨女,還沒等章耀輝適應閨女的身高和外貌,也沒等章依曼把生疏的【爸爸】叫熟,章耀輝就又要去工作了,譚念為此不知多少次地罵過章耀輝,說「就算買得起別墅和豪車是有錢人了,那又有個屁用,小曼一個人都不敢回家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