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從不冷漠,也從不理智。
阿梅目光呆滯地看著螢幕,彷彿自己又一次目睹了韓覺駭客事件後的輿論變化。
當時韓覺和翁楠希聯手把李澤彬的真面目揭穿,大眾將翁楠希奉為女神,把韓覺視為真性情,好一頓誇。結果後面駭客把所謂從韓覺電腦裡找到的影片發出來後,由於裡面涉及到了未成年,所有人都拋去了理智,恨不得韓覺立刻去死。有人咒罵著韓覺,也連帶著嘲諷了章依曼。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渾水摸魚。真相是什麼樣,到底有人在乎嗎?
阿梅看著電腦螢幕,看著《黑鏡》,也看著放映著《黑鏡》的這塊螢幕。她在心裡不斷發問,到底什麼是媒體,什麼是新媒體,依託於科技的發展,他們這些跟著一起變化了的新聞從業者,到底在怎樣一種存在,跟過去傳統記者的區別又在哪裡。
《黑鏡》【國歌】還在繼續。
首相被輿論逼到了絕境,他最後把所有希望寄託在能抓住劫匪,中止這場鬧劇。然而行動小組按照線索施行抓捕的時候,最後也沒能抓到劫匪,撲了個空,唯一的收穫只有一個膽大不怕死來偷拍的記者。
首相寄予厚望的抓捕行動也慘遭失敗。在輿論的逼迫和黨派的威脅下,他最後只剩妥協這一種辦法了。
當官方透過電視宣佈,首相將按照綁匪的要求,行不雅之事的時候,人們像是共同促成了一件期盼以及的喜事,紛紛聚到了電視機前面,等著收看這種史無前例的事情。官方建議群眾關掉電視不看,但沒一個人將電視關掉。
幾個外景的鏡頭切換,那些繁華的地段,熱鬧的景區,全都空無一人。
整個國家彷彿死了一般安靜。
下午四點,首相在全國各地響起的歡呼聲中,準時出現在了千千萬萬臺電視螢幕裡。
……
……
當看到故事裡的首相開始按照綁匪的要求時,王慶均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攥緊了。
這是藝術的力量,是畫面的力量,是故事的力量。
因為他覺影片裡有其他更為醜惡的東西。
王慶均最受震撼的不是狂風暴雨的畫面,而是那一張張目睹這個畫面的群眾的臉。
韓覺並沒有像其他分級電影一般去仔細呈現那個極具話題性的場面,而是把鏡頭緩慢地掃過了廣大圍觀群眾的臉,兩遍。這一段的畫面是灰暗的,悲涼的管絃樂緩緩奏鳴,好似正哀悼著一場舉國之殤。鏡頭集中在一個個觀眾的臉上,緩緩掃過,有的人一臉狂熱地盯著電視,有的人偏過頭去卻又忍不住把視線對準電視,有的人目光平淡,有的人帶著閃爍的笑意,有的人不忍直視,有的人目瞪口呆……
這樣的畫面簡直讓人不寒而慄,心裡只感到無比淒涼。
所謂的【國歌】,其實就是民眾的聲音。民意是無名氏,是千百種聲音的組成,置身其中的人不需要為他所做的任何事情承擔責任。因為無名,所以無由指控。
但是可笑的是,公主竟然在首相開始直播的半個小時前就被釋放了出來,可是沒有一個人發現。因為全國上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湧在電視機前等著看首相進行這一場醜陋猥瑣惡作劇式的拯救。
後來所有的真相出來:綁匪是個藝術家,他綁架的不是公主,而是綁架了整個國家的人陪他進行一場測試,一次行為藝術。公主也沒有被割手指,那截斷指是藝術家自己的。
在整個故事裡,民眾滿足了獵奇心理,皇室尋回了珍愛的公主,政府的公職人員各自相安無事,公主在事件以後仍然以完美人設站在臺前,受盡簇擁與矚目,依舊活得風生水起。甚至那位藝術家的綁架行為,還被冠以「二十一世紀的第一部偉大藝術品」的名號。
而整個事件最純粹的受害者,只有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