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腦袋看上去歲數不大,滿臉都是汙垢,頭髮亂糟糟的,跟個鳥窩似的,只能從眉眼之間看出來稚氣未脫。 “你是誰?”關忘文皺眉問道,手中已經做好了準備。 那個腦袋卻沒有答他的話,反而雙手在車廂邊緣一撐,鑽了進來。 關忘文一看,這傢伙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好的衣服,上面塗滿了灰塵泥巴,烏漆墨黑的,看不出來衣服本來的樣子和材質。 活脫脫就是一小乞丐麼! “好香啊!”小乞丐也不回答關忘文,又重複了一句,直接伸手便去抓河蝦。 關忘文眼睜睜看著他抓了一隻河蝦,連殼也不剝扔進嘴裡,嚼了幾下後,連肉帶殼吞到了肚子中。 “美味啊!” 蝦一下肚,小乞丐雙眼放光,又伸手去抓河蝦。 這次關忘文見機快,端起盆往後一收,才讓河蝦躲過一劫。 小乞丐皺起眉頭,沒好氣道:“小氣,真小氣。” 他又把右手手指伸到嘴中,逐一嘬了一遍,然後又感嘆道:“美味,真美味!比王府中的大廚燒得都好吃。” 關忘文翻了個白眼道:“人不大,口氣不小。你一個小乞丐還吃過王府大廚做的菜?” 小乞丐眼珠子咕嚕一轉,道:“當然沒吃過……唉,你一個讀書人總知道誇張修辭是什麼意思吧?” 關忘文不屑道:“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個讀書人?” 小乞丐往車角落那一堆書指去:“諾,這麼多書,不是讀書人是什麼?” 關忘文往還沒燒完的書一努嘴:“你見過讀書人還燒書的?” 小乞丐見到被燒了大半的書籍,撿過來一看:“我滴夫子喲,秦川大儒親筆抄寫的《淮南子》,竟然被你當做柴火燒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關忘文聞言不由皺眉道:“你怎麼知道這是秦川大儒親筆抄的?你不是乞丐,你是誰?” 小乞丐眼珠子再轉,笑道:“不要緊張麼,在下李木言,也是個讀書人。” 關忘文切道:“少忽悠我,你身上一點讀書種子都沒有,算個屁讀書人。” 儒生只要入修心境,心口便會有浩然正氣的種子,被世人稱作讀書種子,在關忘文看來是很好辨認的。 如果連個修心境都沒進入,有什麼資格好意思稱自己為讀書人? 小乞丐李木言不滿道:“讀過書當然就算讀書人了,要那種子作甚?狹隘,你們都太狹隘了。” 關忘文被他這無賴的樣子逗笑了:“那按照你的說法,念過兩天經文的便算是和尚,打坐過兩天煉氣的便是修士咯?” “不然呢?”李木言歪嘴道,“世人總是覺得做事要有所成就,才能符合某個身份。在我看來,成就不成就的不重要,敢做才是重要的,不管最後成就如何,一路莽過去便是了。” 關忘文豎起大拇哥道:“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覺悟,我要刮目相看了。” 李木言彷彿沒有聽出關忘文口中的揶揄之意,拍著胸脯道:“當然,年紀輕又怎麼樣了?夫子十三歲成聖,二十歲鎮壓妖王,我還比他成聖的時候大了三歲類。” “有道理,既然大了三歲,又當如何呢?” “簡單啊,我立志為天下第一莽撞人,莽到哪裡算哪裡。” 關忘文險些笑出聲來了,問道:“天下第一莽撞人,為何莽成如今乞丐模樣呢?” 李木言一屁股坐了下來,託著下巴道:“別提了,莽太過了。本來想去樂南城觀摩一下夫子祭的,結果連個飯轍都沒落到。” 他轉頭看向關忘文手中的大蝦,用力地吸了幾口:“這位兄弟……啊,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無所謂了,可否再給我幾顆大蝦吃啊?” 關忘文翻了個白眼道:“想得美,我就這麼點晚飯,你都吃了,我吃什麼?” 李木言擠眼搖頭道:“狹隘,太狹隘了。夫子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吃了嚐了味道,不就相當於兄弟你也嚐到了味道麼?” 關忘文發現這傢伙的無賴簡直是一個極品。 對於這種極品,他只有一個字:“滾!” 誰知道李木言當做完全沒聽到,說道:“要不這樣吧,兄弟你吃,我看著,我聞聞味道,也相當於吃了個半飽,這總可以吧?” 關忘文兩世為人,還沒聽過如此要求。 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