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裡也許所有都是虛的,但報表和利潤卻是清清楚楚的客觀存在,王成平也許平淡無奇,但絕對不屬無用廢子當棄則棄。而這裡面,joe又發揮什麼作用?假如真如樂樂所說,同級別的另一小組被全面解散,那整個投部已經屬於人才缺失的緊急狀態,可為什麼還要調開自己?她威脅到了誰的存在?
王成平百思不得其解──而不管她如何為自己分辨,她絕望而清晰的意識到這次算是天降橫禍。投行中經驗和實戰最為重要,在這麼個高折舊的行業,靜止片刻都是走投無路……
而許是方才哭過的緣故,眼睛乾澀,大腦卻再也感覺不出憤怒──她只有失望、恐懼,以及對前途的無限迷茫和膽怯。而她又是多久沒品味這種熟悉的感情?
這種世事控制不得、毫無辦法的失落,當她的生命還漂泊在少女時期就深深體會過。那時王成平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她束手無策,只能選擇放棄而脫身離去。但12年後,相同的故事再次換上不同的面具上演,她是否選擇再次怯弱放手?
一想到這種可能,王成平的靈魂彷彿猛地脫離身體,冷冷打量蜷縮在石椅上可憐巴巴的自己──不,當然不行!
她可以丟掉友情、愛情甚至還有必要的親情,但絕對不能再丟掉自己。而工作,是底線了。她已經……放棄了那麼多東西,已經從棋子做起,一步步,一點點的掌握自己的命運,已經犧牲很多,做了多少不願意做的事情,逼著自己不談理想和奢念。再說放手,怎麼可能?
王成平從很早就知道自己該要些什麼,她執著不斷的無非是世俗間的功利名譽。是,她並不知道那有什麼好,但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喜歡的東西必不會太差。這麼多年,自己始終在跌跌撞撞的迷途,彷徨無比,百無聊賴──因此務必要抓住和依附點什麼東西,任何東西都好,只要足夠長久和堅硬。
於是選擇了工作。
王成平不是淡泊名利的嚴黎,她不能再給自己軟弱和後悔的機會──曾經她是多麼厭惡和熱愛那種等級分明的感情。
既然如此,如此既然。不要急,千萬不能自亂陣腳,這只是場破關遊戲,只是一個棋局──那麼片刻的打擊也算不得什麼吧,只是調職而已──她需從長計議;但不是現在,不能是現在,今晚已經足夠漫長了……
“你不是要下山嗎?咱們走吧。”王成平突然站起身來,她的聲音恢復平靜,“還有,謝謝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些話,嗯,很重要。”
程嶽一直把玩著掌上的手電,藉著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彷彿審視她的所有掙扎和迷茫。而見王成平臉上已看不出任何波瀾,卻是輕笑:“你這麼快就掙扎完畢了?想明白原因了?”
王成平不答,她抬頭久久望著漆黑夜幕上的閃爍繁星,很長時間不發一言。過了會,她突然笑道,口氣少見的天真和興奮:“欸,快看那剛剛是流星!呃,應該是吧,我沒有見過……”
程嶽挑眉卻並不看向夜空,他依舊冷冷望定她。
“不過沒見到也好,傳說流星滑過是有人離開人間。”女人的聲音無比清晰冷漠,“但流星其實是地球轉入相應的軌道……所以這就是人生,而世界上沒有什麼誰不可取代,我也不必太難過──”
程嶽終於露出略微迷惑的神態,他搖頭奇道:“你在說什麼?難道你想了這麼長時間就得出這個結論?”
“我能得出什麼結論?我當然沒想明白,我同樣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我想,靜觀其變總是沒錯。幸好我銀行裡還有點存款,支撐我一年半載沒問題,即使走到最糟糕的一步,也算有點後路支撐──而萬事且來日方長,我只是提醒自己有這個道理──如果調職真是因為我技不如人,那麼我認栽;而如果是有人干預,哼哼,一切只有日月輪換,沒有獨佔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