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候會想。」緣淨和尚緩緩說起與這個場景毫不相關的話。
「佛在哪?」一個和尚,靜笑著說出挑戰自己所信仰宗教的話。
他為了自己心中的道標而前進,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去幫助陷入困難的人,為死去的亡靈念經超度。
然而這麼多年,他見證無數苦難,回首過往,才赫然發現——「我求了……一輩子的佛,只見過你這樣的奇蹟。」
暉緩緩道:「我不是佛子。」緣淨和尚經常這樣和他說:「你是佛子。」告訴他應該做什麼。
他該向善,該做好事,出生便被限制在條條框框之中。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只是偶爾會覺得:說是佛子,為何他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他專心地念過佛經,和和尚做一樣的事情,自始至終,都沒有感覺自己接觸到特殊的東西。
他一直將這個疑惑放在心中,實在不願用這句話來打擊和尚心中的信念。
但現在這個場景,正是需要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刻。
和尚哈哈笑出聲,又是幾下咳嗽,鮮艷的紅花將他嘴角染上與臉色不同的色彩。
他釋然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佛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個信念罷了。」而他,竟用這樣的東西束縛了暉這麼久嗎?
停止治療的身體向衰敗不可逆轉地前進。
自己快要死了。緣淨和尚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拼著一口氣,叮囑道:「我以往對你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沒聽過。你做你想做,解脫我對你的桎梏,只求問心無愧就好。」一長串話說得流暢清晰,不似將死之人。
暉看著緣淨和尚,久久沒吭聲。
緣淨和尚慢慢合上眼睛,喃喃道:「沒有佛……你就去成為你的佛。」言罷,他微弱的呼吸漸漸消失,眼睛不由合上了。
至死前,他的視線都落在天空。
暉沉默在原地。他向來悟性超然,一時間竟沒有理解這話其中真意。
風吹風息、雲捲雲舒。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動彈起來。身體僵硬得幾乎聽得見骨節摩擦聲。
和尚嘴角還掛著笑。
自此,世上少了一個所謂「佛子」,多了一個信奉自己的存在。
暉起身,他的指尖冒出一團火。
他垂著眼睛注視和尚的屍體,久久。他最後將手中的火扔向和尚。
火焰一觸即燃,瞬間將和尚吞噬,沒有沾染到周圍樹木半分。
這是和尚曾經和他說過的話:「如若我死了,將我的屍體就地用火燒盡即可,不留痕跡、不染塵埃。」某次超度之後,和尚突然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和尚說這話的表情平和得不可思議。
火光映在暉的臉上,將他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染上紅色。他停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那幾個殺死緣淨和尚的強盜被他找到時,他們正嬉笑著談天闊地,下一刻胸口被齊齊洞穿。這是暉第一次出手殺人,殺人後,他奇妙的沒有任何感覺。
就像是隨手摘下一顆果子、不小心踩到幾隻蟲子。
在這之後,暉獨自遊歷,他逐漸從小孩長為青年模樣,隨後外表再沒變過。
再之後,暉變成了鏑木暉。
他逐漸領悟緣淨和尚話的意思,同時對於「死亡」有了自己的理解。
死亡便是死亡,獨一無二的神秘存在,一生只可窺見一次的奇蹟。
人死不能復生,失去死亡價值的死亡不再是死亡。
他太理解這句話了,更知道死亡有著何等重量。他尊敬死亡,不曾想過要去挑戰死亡的存在。
然而當他聽到腦花說能復活夏油傑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