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以為眼前這個女人是他的女朋友,她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手往前指:「剛剛看他往電梯的方向走了。」
賀一舟和她道過謝,然後匆忙跑過去。
電梯上的樓層數字不斷下沉變化,最後停在一樓。
賀一舟乘坐了另外一部,也去了一樓。
找了一圈才在路邊看到穿著藍白條病號服的賀輕舟。
他神情恍惚,大約是想攔車,動作反應卻帶幾分不正常的遲鈍。
賀一舟跑過去:「醫生讓你靜養,你亂跑什麼。」
他嘴裡一直喃喃自語,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賀一舟靠近了點,這才斷斷續續的從中聽到幾個字。
「江苑生日。」
她愣了半晌,問他:「你都記起來了?」
賀輕舟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了一樣,看到賀一舟了,找她要車鑰匙。
賀一舟皺眉:「你這個狀態還怎麼開車?」
「可是昨天是江苑的生日,我得去陪她。」
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對勁,賀一舟用言語安撫她:「只是一個生日而已,她不會怪你的。」
「只是一個生日嗎。」他垂下眼,聲音很輕,像是在問自己,「只是一個生日嗎?」
他缺席的,真的只是一個生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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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很黑,燈沒開。
因為醫生說他需要靜養。
賀輕舟卻睡不著,他一直睜著眼,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
他失憶後發生的事情,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
是從胳膊開始疼的,像是病毒蔓延,全身的骨頭陸陸續續的也疼了。
骨頭疼,心臟也疼。
他的腦子裡好像放了個錄音機,一直在重複播放他曾經和江苑說的那些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些話來。
更加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心臟像是被人擰碎了,沒法呼吸。
然後開始吐,吐到實在沒東西可吐了,又開始乾嘔。
江苑天生不會喊疼,她難過了,也只會忍著。
人人都覺得她堅強,只有他知道,沒有人天生是堅強的。
不過是因為知道喊疼也沒人關心,所以久而久之,她就不說了。
賀輕舟一直都知道的,她難過了,只會將自己封閉起來,然後獨自消化掉那些情緒。
從小便粗心大意的他,是在這方面,逐漸變的細緻起來。
他學會了觀察,觀察江苑是難過還是高興。
他說過的,要保護她,保護一輩子。
可偏偏,到頭來,反而是他傷她最深。
她那個時候有多難過,聽到自己惡語相向。
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愛她的人,也開始對她惡語相向。
她本就悲觀的人生裡,又會崩塌成什麼樣。
只要一想到這些,賀輕舟就感覺有一種劇烈的疼痛,在依次啃噬他的全身。
他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乾脆死在那場車禍裡,為什麼要被救回來呢。
明明不冷,身體卻抖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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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段時間吃不進東西,一直乾嘔。
醫生說,他應該是心理出了點問題。
開始對自己產生了一種極端的厭惡情緒。可能是車禍後的應激性創傷,也有可能是被什麼事情刺激到了。
他讓賀一舟多注意一些,擔心他會有自殘行為。
賀一舟謝過醫生以後,走到病床邊,溫聲詢問賀輕舟:「有哪裡不舒服嗎?」
賀輕舟不說話,他彷彿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