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學會冷心冷血,愛這種東西不適我的求生之道。」有些人是一遇上,就知道往後的結局,但那是尋常人的福分。她是「姑娘兒」,一個不容於俗世的煙花女,若隨隨便便為個浪蕩子感動,到頭來只會坑害了自己。世人皆不瞭解,婊子無情其實是為了自保。
朱妍望住盼盼,思想如被昏黑的天色吞噬去。她怎麼可能不愛豫顥天?她一定是在騙人,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拒絕得了他的,否則她也不會陷得這麼深。
突聞拍翼的聲音,是一隻不知打哪兒闖進來的蝙蝠,在房內驚慌地來回盤旋。
盼盼忙開啟房門,好讓它飛出去。
「醜東西。」朱妍眼神一變,由桌上盆栽摘下一片葉子,「咻」一聲,將它打落地面。蝙蝠發狂扭曲,作垂死的掙扎。
太殘忍了。盼盼臉色煞白,倉皇轉過頭,不敢卒睹。
朱妍面上則無絲毫異樣的表情。「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哈,對了,你說你不愛我表哥,是不是?」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這女人擁有天仙般的美麗容顏,卻是毒蠍心腸,她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
盼盼不管她走不走,已兀自脫下繡鞋,坐到床沿,假意準備就寢。
「我話還沒說完哩。」她屁股比她更快,眨眼已先壓住盼盼掀起的被褥。「告訴我,我表哥愛你嗎?你上回沒明確的告訴我。」
「不愛。」這是她要的答案,即使不一定是真的。泥足深陷就是這樣,總愛自欺欺人,再聰慧的女人也難以例外。
「真的?」朱妍興奮地笑開嘴。
心靈空虛的女人真可怕,全神貫注於一個男人身上。上窮碧落下黃泉。佩服佩服!
「那我走了。」她像小孩兒得到了想要的玩具,腳步都輕盈了。
阿彌陀佛,總算可以耳根清淨了。
「哦,有件事提醒你,我送你的雪蓮粉別忘了吃,它很珍貴,而且效果顯著。」
什麼效果?她有說她還沒吃嗎?朱妍是怎麼知道的?
※ ※ ※
新月爬上中天,黑色的湖給照映得冷冷生光。蟲聲吱吱喳喳響個不停。
真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心裡竟柔柔牽扯,一種難以言宣的失落感,滿滿充斥整個胸臆。
她不捨什麼呢?錦衣玉食,還是豫顥天?不,她才沒愛上他,她是堅強的,從不需要倚靠男人,她有足夠的勇氣,為自己殺出一條活路。
她最大的罪過是心太軟,脾氣太硬,且肩膀太不夠力,不然的話,她該把那六箱金銀珠寶一併帶走的。
一個女人無論長得多漂亮,前途多燦爛,要不成了皇后,母儀天下,要不成了名妓,讓天下男人為之神魂顛倒,要不成了才氣縱橫的詞人,萬古留芳……但是,她們的一生都不太快樂。只有人妻,相夫教子,舉案齊眉,享名正言順的魚水之歡,又不必承擔命運上詭秘淒豔的煎熬。
只是,她能成為哪個男人的妻?難呵!
穿過大街拐入小巷,一路上為了提防被熟人撞見,她撿僻壤的小徑走。
亥牌時分,她已到達和亞倩她們約定好的永福客棧。
「風姑娘,你終於來了。」亞倩惶急地把手中的紙張收起,過來抓著盼盼的手。
「什麼東西呀?」盼盼眼尖,馬上瞧見那是一封信。
「是慕容公子寫給她的。」亞娟搶著幫她回答。
「讓我看看。」逃亡時刻,最好和一干人暫時斷絕關係,以免旁生枝節。
「沒什麼,他只是……」亞倩語氣低儂,臉上甜蜜蜜的,一看就知道三魂七魄已經丟了二魂六魄。
盼盼沒等她推辭完畢,就一把伸進她懷袖中,把信掏了出來——
亞倩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