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慈航大殿。
黑如焦土的山脈之中,恢弘大殿虎踞龍盤,殿身金白兩色為主,殿前匾額高懸,石板鋪路,石階沿山而下,石幢整齊排列,遠望大氣莊嚴。
前殿金碧輝煌,巨大香爐青煙嫋嫋,牆壁繪畫大多為佛像,神態萬千,栩栩如生,唯有最中間的一副主畫頗為怪異。
畫中,一條大蜈蚣破土而出,受萬家香火供奉,化而為龍,背生功德金輪,而後一飛沖天,在雲端上盤坐蓮臺,化作一天龍佛陀。
如此一副古怪壁畫,讓人忍不住懷疑大殿信仰為何,好在荒山野嶺,慈航大殿猶如國師的私人避暑山莊,平日裡少有人煙,不用擔心被人看見。
後殿,一盞盞火焰燈爐自屋頂垂下,偌大圓頂屋中,一個個身穿官袍的人影盤膝而坐,粗略數過,人數至少二百。仔細看不難發現,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且大部分都是京官。
熟知朝廷格局的人會很疑惑,這些官員分屬不同派系,往日在朝堂上見面,少不了一番言辭譏諷,若是有人推波助瀾,在金鑾殿上打一架都有可能。
可今天,這群人竟然聚在一起,沒有言辭交鋒,只是靜靜坐著。
妖風捲過,火焰燈爐噼啪炸響,從半空之中掉下一截燒焦的腿骨。
這裡的燈不燒蠟不燒柴,燒人!
後殿再後,慈航大殿背對的山坳之間,密密麻麻堆滿了白骨屍骸,一個個比人還大的蜈蚣趴在血肉人屍上,大快朵頤吞噬血食,山風襲來便是一陣鬼哭狼嚎的妖氣瀰漫。
山坳最深處,普渡慈航盤坐在金色蓮臺上,周身佛光雜而不純,勉強凝練片刻,終究後繼無力,金光褪去,顯露其中森森妖氣霧靄。
“多管閒事的臭道士,害我多年佈局一朝盡毀,此仇不共戴天,定要拿了你們生吞活剝!”普渡慈航滿臉猙獰,千年修煉漫漫長途,只是一個晚上便佛法盡喪,道行大跌,淪為不入流的妖物。
最可氣的是,好不容易摸到化龍的門檻,被廖文傑和燕赤霞一人一腳踹開,自此遙遙無期,再無更進一步的可能。
此仇此恨,每每念起,便心如刀割,恨不得立馬吃了兩人洩憤。
可是……
打不過。
之前都打不過,道行大跌就更加打不過了,別說廖文傑和燕赤霞聯手,隨便來一個都能讓它魂飛魄散。
“好恨啊!!”
普渡慈航面露獰色,心有怨氣,但也只敢想想,連續將兩人剝皮抽筋千百次,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妖怪報仇熬就行了。
它有信心苟上二百年,活活熬死燕赤霞和廖文傑,到那時再重新出山,刨出二人屍骨分成數截,扔至天涯海角。
“沙沙沙————”
觸足爬行聲悚人,一條體長五米的大蜈蚣爬到蓮臺前,嘶嘶沙沙甩動頭頂多節觸鬚。
“山腳下出現押解傅天仇的官兵隊伍……怪事了,左千戶來貧僧慈航大殿做什麼?”
普渡慈航心生疑惑,官兵隊伍應該直奔京師,和慈航大殿不在同一條路上,專程繞一段路,肯定另有隱情。
“難不成是看到貧僧真身,特地來慈航大殿確認一二,順手撿個便宜,好回京師彙報那個傻皇帝?”
普渡慈航冷笑連連:“左千戶有心了,多半是那傅天仇出的主意,將死之人還想翻盤,當真可笑。今晚貧僧腹中飢餓,你們主動送上門,那貧僧就不客氣了!”
對傅天仇和左千戶二人,普渡慈航並不放在心上,哪怕是身份暴露在二人面前,也有恃無恐。
傅天仇造反謀逆,是頭號亂臣賊子,左千戶狼子野心,押解途中和傅天仇共謀,皆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黨。
等到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