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處理好了。」哈迪斯早料到納西索斯不會忍耐,他的行動很快就會開始,所以他連夜處理好了公文,只為了陪他去哭河岸上,解決這次糾紛。
納西索斯讓他不要出手,他可以尊重他的決定,但他做不到放納西索斯一個人去面對。做事向來果決的冥王難得有了在乎的,擔心的事,他必須承認……他,放不下。
納西索斯沒有拒絕,他想起哈迪斯曾經說,想聽他吹葉。樹葉能吹出來的聲音很單薄,倒不如,聽一聽他彈奏的里拉琴。
納西索斯垂眸,看著手裡的里拉琴。
沉甸甸的,不知道是琴,還是他不受控制的內心。
很快,哭河到了。
彎彎曲曲的河流,響徹著哭聲,那是亡靈們灑落的眼淚,每一滴都傳出迴蕩天空的聲響。哭河岸邊寸草不生,不是這裡的土壤不夠濕潤,太過貧瘠,只是因為悲傷帶來的死氣太濃鬱,連植物都無法生存。
納西索斯聽出來了,這就是他夢見的哭聲。
他抱著里拉琴,深吸一口氣,在河岸邊大喊:「科庫託斯,滿載著悲傷的河神,請您出來和我見面!」
納西索斯連喊三聲,科庫託斯都沒有出現。
他似乎不滿於納西索斯的神采奕奕,更想看到一個狼狽不堪的神祗。現在,還不夠。
哈迪斯如他和納西索斯約定的,沒有出聲。他看著納西索斯呼喊無果,忽然開始彈奏里拉琴。
琴聲悠悠揚揚,飄蕩在哭河的上空。
那琴聲裡,有天真的孩童一串串歡樂的笑聲,有豐收的農人暢飲美酒的滿足,有被阿芙洛狄特祝福的愛侶成婚的喜悅,還有……
琴聲越來越響。
不,不是琴聲變響了,是哭聲變小了。
在快樂的琴聲安撫下,科庫託斯沸騰的哭聲漸漸冷卻了下去。
水面上忽然濺起大朵水花,暴怒的科庫託斯從河流的中央涉水而來。他穿著一身短希頓,露出肌肉結實的手臂,兩條粗壯的腿好像擎天的阿特拉斯,格外威武。
「無禮的神明,是誰給你的膽量,挑釁哭河的神!」
他氣勢洶洶,好像向納西索斯問罪,一雙虎目卻瞪著哈迪斯。
納西索斯突然覺得,這位哭河神和他的女兒還是有很大的相似之處的,比如,這不清醒的頭腦,連自己到底該責怪誰都弄不清楚——哦不,他們有什麼好怪罪的?分明是明塔自己主動挑事。
「如果你非要這麼問,那麼請你知曉,是你讓我來到這裡。」
科庫託斯並不否認,他確實想要折磨納西索斯的神經,讓他主動來到哭河邊,痛哭流涕,後悔不該欺辱他視若珍寶的女兒。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你這是在挑釁!誰會歡迎一個卑賤神明的挑釁?!」
卑賤。
納西索斯眯起眼睛,他生氣了:「真正的高貴不在於血統,你非要這麼說,那麼我們有什麼不同呢?我們都是地母蓋亞的血脈,你在質疑高貴的大地女神麼?」
科庫託斯說不贏他,更加不快:「我沒興趣和你胡攪蠻纏,你如果是來為明塔的不幸道歉的,好,我聽著。如果不是,你就趕緊滾蛋,準備好繼續接受我的報復!」
哈迪斯不滿於科庫託斯的說辭,他皺眉,想到納西索斯篤定的目光,到底沒有說話。
納西索斯笑了:「巧了,我來找你,也是這麼想的。如果你願意為明塔的惡意向我道歉,我聽著。如果不是,我不會走,我會繼續彈奏里拉琴,攪動你哭河的水流!」
他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比科庫託斯還要不客氣。
科庫託斯怒喝:「你這個混球!」
納西索斯清楚,這就是科庫託斯的無能狂怒。
他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