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廊壁輝煌,就見丹楹刻桷,雕牆峻宇,自最為敞亮的那間偏殿裡,傳出陣陣古雅的樂聲。東西兩側迂迴上下的便道燈火明澈,成隊的宮人侍女端著食盤果品,翩翩魚貫出入。抬眼,殿內好不奢華,頂壁上的青雲彩紋團龍磅礴富貴。殿內一溜黃花梨案几,滿坐著皇上最寵信的朝臣,正自觥籌交錯,為萬歲慶賀壽辰,真正好不熱鬧。
明殿正中盡頭,端坐著一位俊朗無匹的帝王。濃密漆黑的烏髮一束,未作絲毫配飾,只一身燦然銀龍皇袍便顯盡九五的尊華。他身側的晉王卻是一身青蓮絲緞,袖口衣領刺著繁密的銅綠松紋,髮髻間一方琉璃幞頭,圖案精美。原本刺目的搭配,映著絕色眉目間的冷冽,竟自泠泠美得驚心動魄。他扭頭去看正自持杯欲飲的大哥。
“她人呢?”大病初癒,凍泉般的聲音帶了絲輕虛。
沉瞭如墨眉劍,指尖抵著溫涼的玉盞,趙匡胤低喟道:“走了!”
“什麼?”豔朱的雙唇一顫,不肯置信的吐出兩個字,怒瀾乍驚:“去了哪裡?”
手一頓,默然。
趙光義不由捏緊了烏木金絲筷,垂首,聲音變的幾絲惱恨:“大哥,就算你藏起她,我,我也定會再尋到!”
“是麼?”趙匡胤略帶諷刺的一笑:“怕只怕,你找到了,也是無用。”
“怎麼無用?”
因為……他揚脖飲酒,任那辛辣沿著喉腔一路火燎,不管忽然有些滯噎的呼吸,他道:“丫頭,已隨那個人去了!”
“什,什麼?”趙光義愣住,生怕自己聽錯,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麼?”
“她……”才欲再言,耳邊卻撲捉到頭頂輕微的聲響,似乎有貓輕盈的踏簷而過,然後,駐足。不過,皇城中根本沒有貓。宮中兩個有分量的女子,太后討厭貓寡情薄義的性子,皇后則害怕所有帶毛的活物,所以,是他們,來了……
趙匡胤倏然沉眸,扣緊了手中玉杯。空氣中,飄來隱隱約約江南脂粉的煙香。
“光義……”他飛快地睃了弟弟一眼。
趙光義本自失魂,被大哥暗示的目色點的一震,抬首四顧,眸中的寒魄開始冰冷的聚集。宮女,太監,還有……手悄然摸向案底,卻聽到大哥極低的聲音:“等!”
等,等他們暴露自己開始行動,他手中的薄盞,便是收網的訊號。
“涅輪”,後蜀,敢與我大宋為敵的,決不容情!他會一個一個的……
殿外只有燈火簌簌,風揚,簷角的風鈴“叮叮”作響,纖細,卻優美。細辨,又似黃泉路上的勾魂幽鈴,聲聲作響。
叮叮,叮叮,叮叮……
驀的,一陣連綿不絕尖銳的哨音,彷彿裂玉斷金,擊破了鈴咒。由遠及近,急切萬分。殿內外霎那間起了騷動,十幾條人影似乎頓了一頓,幾乎同時迅速的向殿外飛退,再不顧會暴露了身法武功。
“竹號”,尖利的竹號,緊迫的竹號,訊息是——“陷阱”。
此處,只有宕機!“涅輪”的人都懂得,急退,急退……
然而,退,哪有那麼容易?
帶著流潤的小小玉盞直直飛將出去,在一根殿柱上撞個粉碎,飛濺起來的玉屑,鋒利的滑過一個灰衣宮人的面頰,幾乎迸進他的眼裡,阻止了他急行的去勢。
大殿之內原本喝酒聊天的人,驟然掀去了滿桌酒菜,“嘩啦”的拔刀聲響,一部分奔向君案,一部分直襲大門。劍身槍尖,灼灼一帶寒光粼粼,毫不留情筆直對向欲逃逸的諸人。
“涅輪”的人齊齊一愣,就聽得殿外破空,飛矢如雨。風聲驟緊,淒厲的慘呼,帶著死不瞑目的不甘,直旋上夜空。雖看不見,刺客們卻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他們太瞭解,那些聲音意味著什麼。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