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憐惜,為我拭淚?這麼久以後,決定原諒我了麼?因為我瘋傻的尋覓,因為大哥的逝去,因為我身心疼得窒息,你終於終於不忍心,肯給我一點點愛了麼? 那麼,別走,別走別走別走。 伴著我吧,伴著我…… 可是那個輕靈的影卻搖頭,不解情意一般:“匡義,好好的做你的君王,定江山,福萬民。如若前程因果輪迴,也許,能修得來生情份。” 不要,我不要來生,只要今世牢牢相對。你死也好活也罷,我都不在乎!他急怒著,偏偏身體卻奇軟如泥,半點不聽使喚。 她的語氣,卻轉而幾絲切切:“匡義,最後,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 “七夕,七夕之夜,求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勿要妄動殺機!” 什麼意思?他不懂。 “匡義,保重!請你,寬容些……” 到了最後,她竟然喟嘆一句,與大哥的規勸一樣一般!然後那抹翩翩的月白,便自消失在雪定的門外。他急的快瘋掉,香氣嫋嫋間,卻猛的被扯進了極深的眠睡,連掙扎得餘地都沒有。到他從昏睡中甦醒,就見到溘然長逝的兄長——嘴角微微翹著,神色平靜——心痛似乎都流盡了,除了惘然,他竟然已無淚。跌跌撞撞的奔到門口,水晶般的透亮天下,皚皚一片潔淨無痕。 他真以為,那是一場夢! 可是,她求他呢,巧合的彷彿未卜先知。冷眸一閃,趙匡義眯了眼睛,不,她就是知道的,所以才來求他。如果那夜只是個夢寐,憑他自己,如何能編造出如此清醒的規勸?難道——子夜般的眸子爍爍生輝,穩定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不是虛幻?真的,她活著,依舊活著? 鍾隱只見得對面冷峻無匹的男子忽然搖晃了一下,炯炯的逼視而來:“她沒死,對不對?”話出不意,鍾隱不禁一呆,旋而瞭然。微一闔眼,他只是抿唇不語。 清啊,你出現消失,亂了這一遭繁囂紅塵,幸耶?命耶? 執著的追問,竟令人惆悵呢。不思量,自難忘!原來,亦非鍾隱一人。那日別後,你再無蹤跡,人間銀河數渡,萬載千秋。如若你依扶搖子所說,怕再起牽累而從此刻意避開鍾隱,如今一切宿命已近尾聲,你又何須再躲? “講啊?”趙匡胤復而急躁。 “是與非,皇上心中自有定論。從嘉的回答,又能證明什麼?” 不是不答,只是生或者死,在各人心中早有答案。 無界,無憂;無忘,無殤,而已…… 趙匡義又一次被頂得噎住,偏偏眉目如畫的那人,卻沒有一絲火氣似的,微仰的面容如遺世的溫玉,幽深雙瞳間,一絲靈犀,兩點惘然,還有…… 滿腹的火氣驟然就熄了,他認得那個等待的神氣——無數次在鏡中見過的,自己的神氣——深深相思,思之不得,輾轉無寐。他,為此苦痛成魔;而對面的男人,卻肯助心愛的女子奔向他人懷抱,為她落血贖命的時候,也只是淡淡說,那人,是從嘉一生知己。所以,他是預備獨揣著那思念愛意,無怨無悔無憂無痕直到最終麼?這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趙匡義默不作聲,看向那個謙謙立於風中的男子。風流冠世,才名遠播,這個天之驕子,曾令他多少嫉妒。料不到,李從嘉啊,竟能用情至此,叫他想譏笑,一時又笑不出。而截然不同的他們,竟也有那麼一點共通之處呢。為了一抹朦朧的月影,天涯同淪落麼,有些,可悲,哈…… 罷了! “擺架回宮!”炫金龍袍扯出一痕霸氣的風浪,冷悅的嗓音夾雜著幾許刻意的炫耀:“朕自然知道!朕不僅見過她,她還跟朕提起你……” 饒是鍾隱風輕雲淡,這刻也悄然動容:“她,她說過什麼?” “那是朕和她之間的事!”終於覺得扳回一城,趙匡義才自整整明黃緞領,得意的離開了。一路上面色交雜變換,直如風暴前莫測的天幕。良久,他終於抬手,按住了胸前的碧玉指環,眉目間卻沉澱出一層希冀的薄喜。 蘇,如若你還生存在這個時代,我就不會忘卻,不會悲傷,也不會,放棄尋找。我會勤理國政,減少暴虐,我會,滿足你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