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戎渡頓了頓,忽然間微微笑了出來,笑意似一道明利的清光,慢慢爬延而上,直到眼角,他輕輕甩了一下深灰色的袖子,負手在身後,穿過帷幕,悠然而行,轉過幽深的廊門,步入到裡間。
室中充滿一股甜膩的香味兒,混合著脂粉氣,闊大的烏木榻上,一床錦被亂糟糟的,北堂尊越坐在床頭,正在整理著衣領,他見到站在門口的北堂戎渡,似乎並不怎麼意外,但少年的目光那樣清澈,如同一潭清泉,此時微笑著看過來,竟令北堂尊越不知道為什麼,幾乎連心跳都不知不覺地漏了一拍,一時竟不能迴避,只是也同樣靜靜地回視著北堂戎渡,一時間,兩人誰也不說一句話。
半晌,北堂戎渡才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沉默,他面色未改,眼睛裡隱隱有著說不清楚的味道,右手緩緩負了袖子,用很平常的語氣道:“青帝門的事,牧商海已經答應了。”其實他原本是想來看看北堂尊越的,但來到這裡時,卻只是聽見了他父親兼情人的活春宮,北堂戎渡並沒有覺得自己在嫉妒,他只是忽然沒什麼精神應付北堂尊越了——在來遮雲居之前,他其實心中未必不曾隱隱存有一層想與北堂尊越和好的意思,但現在,忽然又對此沒什麼興趣了。
北堂尊越看著門口的北堂戎渡,他似乎不怎麼在乎被對方看見這一幕,心中更是說不定還暗中湧起了一絲報復的快意,可當發現北堂戎渡面色如常時,卻又忽然後悔了——北堂戎渡的眼睫極長,如同小扇,那眼睛的形狀和他很相似,卻又隱隱有著北堂迦溫柔如水的痕跡,因此即便是此時很平靜的神色,也彷彿微帶柔和,將人籠罩其間,無處可逃……北堂尊越想,也許這孩子眼下正在生氣,甚至嫉妒,雖然少年曾經很隨意地說過,他並不在乎彼此是否只屬於對方,但即便兩人都放縱慣了,北堂尊越也不相信北堂戎渡在親眼見到這一幕時,完全無動於衷——
就像他曾經對少年說過的那樣:渡兒,你對本座,有情。
一百五。 莫道不消魂
北堂戎渡站在那裡,臉龐從骨子裡透出一股瑩白如玉的質感,薄唇微微合在一起,嘴角含蓄而優雅地淡然揚起,簡單系住的頭髮順著深灰色的衣裳優雅地披落,就像是一大把浸泡在水裡的濃密黑色水藻,他搖了搖頭,眼神清澈而空濛,偏偏面上還是波瀾不起的,似乎是覺得沒意思,想要走了,但房間裡的另一個人,卻顯然不想讓他離開。
一隻手按在了北堂戎渡的肩上,不重,但也明顯打斷了他想要走掉的想法,北堂尊越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北堂戎渡的面前,目光在少年臉上逡巡著,似乎想要在這張臉上挖出嫉妒,怨恨,憤懣或者任何其他的負面情緒,可他最終卻還是沒有找到絲毫線索,北堂戎渡吹彈可破的面容上沒有見到被情人背叛所應該有的模樣,嘴角一貫的倜儻紋路如同刻上去的一般,雋永不變——北堂尊越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慶幸,還是惱火,亦或是,似有若無的失落。
“你說過——”片刻之後,北堂尊越終於開口,但北堂戎渡馬上就打斷了他,眉宇間無辜得似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一般,一雙眼睛微微一動,就好比驚鴻照影,橋下春波彷彿,他笑了一下,抬起右手掖了掖一縷細碎的青絲,將其挽到耳後,動作優雅而從容,道:“是的,我說過,那些什麼海誓山盟,忠貞不渝的矯情東西,你和我都不需要……‘忠貞’這樣的詞對你我未免有些好笑,我們不會時時刻刻地只與彼此在一道,做什麼守身如玉的事,所以,你哪怕就像從前那樣玩些漂亮的男男女女,也很正常。”北堂戎渡的眼眸微微抬起,看了一眼面前的北堂尊越,淡淡笑了笑,手指無意識地搓動了兩下,嘴角挑起一絲完美的弧度,兩排濃密的眼睫幾乎要遮住瞳仁,如同蝴蝶漂亮的翅膀,在眼睛下方投出淡淡的陰影,輕聲道:“……既然我不肯和你做那種事,那你和其他人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