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曼尚不知,就在吳頊對她談起曹氏派人來向老太君問安的時候,曹氏派來的這個人,已經到了吳六太爺的府中,又向吳六太爺問安了。自然,此問安與彼問安,為的依舊是同一件事情,畢竟,此時在吳家,說話最有分量的,除了族長吳坦之,便是這位吳六太爺了。
曹氏派來的這個人,名叫曹安,原是她從孃家帶過來的,到如今,曹氏身邊,也就只有這個曹安,算得上是親信可用之人了。
曹安是個穩重之人,見了吳六太爺,並未立刻訴苦,而是取出曹氏讓他帶來的禮物,道:“這是夫人送給六太爺的白雲茶,極是清爽香濃,最得江南士子們的喜愛。”
“嗯……”
吳六太爺坐在紅木太師椅上,兩隻眼睛眯著,似乎在打瞌睡,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這時卻有下人過來,從曹安手裡過了那包白雲茶。
曹安往日也是見過這位吳六太爺的,知道這位六太爺平日似乎總是一副睡不夠的模樣,心裡頭明白著呢,因而也不敢鬆懈,繼續恭敬道:“夫人說,臘八將至,本當親自回來與老太君和諸位叔叔嬸嬸問安,只是蘇州那邊,公事繁煩,二爺近日又有些不好,請大夫看了,說是空虛了身子,身邊不能沒人照應,只得遣小的回來,向六太爺您告個罪。”
這話裡自然就透著話了,吳隱之好端端的,怎麼就空虛了身子,自然是暗指鄭氏狐媚,不知節制。
“嗯。”吳六太爺又是這麼一嗯,連語調都沒有變化。
“夫人還說了,臘八之後,便是年關,按說二爺和夫人都應回來,只是小的出門前,恰巧京裡下了一道公文,選秀使陸淮安陸大人年後即至,讓二爺準備好一干事宜,協助陸大人進行選秀,因而二爺怕是趕不回來了,只說到時一定送五位姑娘和小公子回來拜見老太君和各位叔叔嬸嬸哥哥嫂嫂,與親戚們認認,再多學些禮儀,到時還要多住些日子,煩請六太爺照料一二。”
這裡的意思也很明白,曹氏知道在蘇州自己怕是爭不過鄭氏了,乾脆一狠心,把女兒和那個名義上的兒子一起送到梅里來,來了就不回去了,看那鄭氏還能怎麼辦,一個青樓出身的賤人,自然是不可能進得了吳家大門的。
吳六太爺挑了挑眼角,鼻間又是一個嗯字,拖得長長的,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曹安吃不準這位六太爺的意思,不過他也知道分寸,意思已經表達了,就不再糾纏,又說了幾句吉利話,便告退了。
這曹安前腳才走,內廳裡便轉出一個婦人,身著絳色百花裙,容貌極豔,不是別人,正是吳六太爺之妾名朝芙者。
朝芙夫人倚著吳六太爺坐下,斜眼笑道:“那位二爺夫人倒也好笑,她自家爭寵不過,不去求她親婆婆、親嫂嫂,卻求到太爺這裡來,豈不是不知羞恥嗎?”
別看朝芙夫人年紀不過三十七、八,比那曹氏還小了幾歲,卻生生長了曹氏一輩,如此說話,倒也在情在理。她生有一女,名英雲,早年嫁入了淮陰季家。
吳六太爺睜眼,打了個哈欠,復又昏昏欲睡,只是道:“老二家這次攤了個好差事,也要打算打算,待那幾個孩子來了,你也親近親近,莫要生分了。”
卻原來,吳六太爺原配早亡,後來續娶陳氏,又納朝芙、暮藹二妾,陳氏素來向佛,不管事,暮藹卻又早早失寵,因而只有這位朝芙夫人,最得吳六太爺喜愛,卻是時時離不得,到反而管著家中大小事務,比吳六太爺的兒媳蘇氏還強出一二頭。
朝芙夫人只是笑,道:“我平素最是喜愛孩子的,自然要與這些侄孫們親近的,只怕那邊府裡要嫌我多事呢,到底是隔了一層,不如我到時知會那邊府裡一聲,讓大少夫人與她們多親近便是。”
“還是你想得周到……”吳六太爺看似昏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