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起身,楊曼連忙過去扶她,高氏滿意的笑笑,婆媳倆便往後花園方向去了,身後還跟了兩個婢妾和七八個使女僕婦,一行人看上去竟有些浩浩蕩蕩的。
剛出院門,卻見陳氏和蘇氏正好過來。
“喲,你們婆媳倆這是要去哪兒呀?”蘇氏一見她們便笑問起來。
高氏向陳氏見了禮,楊曼又過來分別向陳氏和蘇氏見禮。
禮畢,高氏才道:“我瞧今兒天氣不錯,正準備去後花園走走,你們這是準備上哪兒呢?”
蘇氏笑道:“婆婆拉我去陪老太君說話呢,順便也看看五丫頭去,我想著就兩個人沒意思,想來拉上你一起去。”
高氏卻是個聽話聽音的,一聽就明白了,大概是她要跟老太君談吳珍容的事情,怕不好開口,這才來拉上自己,人多點也好說話嘛。
因此便笑道:“我原也想去看望老太君,只怕是擾了老人家的清靜,既然你們去了,那我自是一定要去的。”
這是賣人情的事,自然不能落了去,因而高氏也積極得很。
這情形下沒有楊曼說話的份兒,高氏說要去,她也只能跟著去。到了吳老太君那裡,老人家看她不順眼,打發她去陪吳珍容說話,離開前,楊曼隱約聽到蘇氏提起給吳珍容訂親的事情,似乎是準備將吳珍容接回西府去了。
區區何足論
到了吳珍容暫住的廂房裡,楊曼嚇了一跳,只見屋裡煙霧繚繞,木魚聲響,哪裡像一個姑娘家的閨房,根本就是一個佛堂。
吳珍容穿了一身青衣布裙,頭髮也沒怎麼打理,只用一根木簪挽著,坐在蒲團上,閉著雙目,一邊敲著木魚,一邊誦著經,聲音極低,不論楊曼怎麼用心去聽,也聽不出她誦的是什麼經。
楊曼輕輕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去擾她誦經,只在一旁坐下。
她進來這些時候,沒有一個使女僕婦進來招呼,可見吳珍容在壽松院裡的日子,並不容易過,大抵是吳老太君有意要敲打她。楊曼摸了摸茶几上的水壺,冷的,連熱水都沒人泡。布衣冷食,真是可憐了這一位嬌嫩嫩的姑娘了。
窗邊的案上,擺著筆墨紙硯,讓這佛堂一般的閨房,多了幾分書卷氣。楊曼走過去,輕輕撫了案面幾下,環顧四周,突然間心有所感,自己研了墨,拿出一張花箋,寫下了四句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是金剛經裡的四句偈語,前世她曾把金剛經放在包裡當做走夜路的護身符,只求心安,卻哪裡能明白經文的內容,想不到現在卻有所感悟。
放下筆,又見案上擺著幾本書,最上頭一本,叫做《宣室志》,是唐人所寫,楊曼順手拿來,就坐在案邊慢慢打發時間。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吳珍容才誦完經,睜開眼睛看到楊曼,淡淡一笑,道:“大嫂子,你來了。”語氣平和,神態安詳,竟有了幾分世外之氣。
楊曼看著,卻覺得陌生了,那個前不久還激動的質問她的清麗少女,似乎已經消失了。
“五妹妹,近來可好?”想了許久,楊曼卻只問了這麼一句,似乎她和吳珍容之間,又回到了以前,相對而顧,卻無話可說。
“還好。這幾日隨老太君唸經拜佛,無事時又看了幾本閒書,偶爾也想起大嫂子當日勸問我的話,略有所得,便覺著心也靜了,氣也平了,回想當初行徑,倒是讓大家看笑話了,實在慚愧。”吳珍容淡淡道。
說著,忽見案上楊曼寫的字,她拿起來細細一讀,卻又笑道:“還是大嫂子看得透徹,前日我看這《宣室志》中,寫道:生當封侯,死當廟祀,區區何足論也。便覺得大是有道理。情為何物,男人眼中,區區不足論,我又何必為之或生或死。大嫂子,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