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年上下打量著林秀書,並不急著叫她起來。林秀書倒是典型的川女樣貌,肌膚白皙身材纖細,一雙眼睛水杏一般,櫻唇帶笑,盈盈福下身去時如同一株水仙花似的。只是不知是否因為痢疾初愈的緣故,臉色蒼白,看起來更添柔弱。綺年把人打量完了,也不回答,只一轉眼看著清明。清明欠身道:“是世子在渝州時救下的。”
“哦林姑娘起來吧。”綺年輕輕撣撣袖子,“既是世子救下的人,先去客棧給林姑娘安排個落腳之地。還有什麼親眷沒有?若有,幫著找一找。”
林秀書剛剛站起來就聽綺年說將她安排到客棧去,不由得微微一怔,忙道:“多謝世子妃,只是民女再無親眷了,當日受世子葬父之恩,情願做牛做馬報答。”
“林姑娘言重了。”綺年似笑非笑,“世子時常賙濟人,哪裡是為了求報呢?立秋,把林姑娘送到客棧去,若沒丫頭用,從府裡帶個小丫鬟過去也就是了。”
“民女哪裡敢當”林秀書有些驚疑不定,“世子曾說讓民女就住在郡王府,只要一間下房便好,並不敢勞煩世子妃再費心安排的。”
綺年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哪裡說得上費心呢,再說,外人也不宜住進郡王府。”
林秀書連忙道:“稟世子妃,民女當初是賣身葬父,世子既替民女安葬了亡父,民女就是世子的人了,是以才回著世子回京城來。”
綺年嗤地笑了出來:“林姑娘怕是會錯意了。世子不過是隨手賙濟一二,豈會讓姑娘賣身呢?帶姑娘回京城,也不過是怕姑娘在外頭無親無靠的,將來沒個了局。瞧林姑娘也有十八九歲了,也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
林秀書聽綺年的意思竟然是根本不讓她進郡王府,若真是被安排到外頭客棧裡去,還不知能不能再見著趙燕恆。而且還說什麼終身大事,好像馬上就準備找個官媒來把她打發出去似的。若果然如此,那她這賣身葬父的戲也就白演了,連忙道:“世子妃不知,民女是已寫了賣身契的,如今已是郡王府的人了。”略頓一頓,又低聲道,“當日在渝州時,眾人都看見了,民女已言明,若有人替民女殯葬亡父,就與他為奴為婢,報答大恩。”
“寫了賣身契?”綺年微微挑眉看了清明一眼,“世子也有趣兒,不過十兩八兩銀子的事兒,怎麼就叫人寫了賣身契呢?拿出來還了林姑娘罷。”
林秀書臉色一白,深深福下去:“世子妃明鑑,民女是情願伺候世子的。葬父之恩,便是為奴為婢也難以報答。懇請世子妃允了民女這個心願罷。”
清明眼裡閃過一絲厭惡,看向綺年。綺年卻似笑非笑地轉頭對如鸝看了一眼。如鸝會意,當即將嘴一撇,聲音不大不小:“既是寫了賣身契,又說情願為奴為婢,怎麼還口口聲聲自稱民女呢?見了世子妃連行禮都不會,真是不懂規矩。”
林秀書福身在地上,聞言臉色不由得一變,當即改蹲為跪,眼眶已然紅了,哽咽道:“奴婢見過世子妃。”
如鸝並不算完:“喲,這就哭上了?都是臘月了,馬上就要過年,哭哭哭的真是晦氣。”
林秀書面龐更加蒼白,強忍著淚道:“是奴婢失了規矩,請世子妃責罰。”跪在地上,那身子如風中嬌花一般搖搖欲墜,真是楚楚可憐的模樣。
只可惜這裡沒一個人有憐香惜玉之心,綺年笑了一笑,緩聲道:“看來還真是不懂規矩,既要進府,郡王府的規矩也該好好學學,還是找個人教教她罷,總不成還要讓我來與她分說。”
如鸝馬上介面道:“世子妃說的是,奴婢們回頭就去安排,若什麼貓貓狗狗的都要世子妃來教導,世子妃倒不必做別的了。”
清明嘴角微微浮起一絲笑意,屈膝道:“是,回頭奴婢們就安排人教林姑娘規矩。”特意將“林姑娘”三字咬得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