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討厭死了!”程絲竹嘴裡嬌嗔,鐵掌卻絲毫不軟,嘩的糊到黎嘉駿背上,黎嘉駿應聲而倒。
旁邊的女生笑著給黎嘉駿揉背:“我也要考啊,不過我想去的是浙江大學。”
“那麼遠?”黎嘉駿和程絲竹驚呼。
“我不想一輩子都在北方呆,我想去看看江南,聽說那兒冬天河流湖泊都不會結冰,就連殘雪都是一景,可比我們這兒白茫茫的美多了。”她一臉嚮往。
靈魂的南方人連連點頭:“說的是說的是,我也這麼覺得。”她都忘了有浙江大學了!那個當年也是她只能瞻仰的學府啊,考了浙大,是不是就離家近點兒了?!
這麼一想,激動的黎嘉駿忽然又低落了,萬一她真考去那,有一日站在本來是家的地方,發現那兒一望無際的水稻田,連房子的影子都沒有,那會孕育出父母的人都不知道身在何處,那感覺,會不會更崩潰?
所以,是不是還是不去的好?要不然,為了等待些什麼,她這一生,會不會就鎖在那兒,再不願動彈一步了?
傍晚,黎嘉駿放了學也沒回家,和下班的二哥一道乘了車到北市場,去看戲。
北市場自大帥那時候起被扶植起來,圍繞著大夫人常禮佛的實勝寺形成了一個極為熱鬧的廟會市場,大小茶館、劇院、照相館、理髮店、服裝店、客棧、飯館還有城內幾個最主要的女支院全在這兒,因靠著火車站北站,每日裡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天天的熱鬧著。
這兒人多,茶館多,連帶著戲曲表演也在這兒蓬勃發展,一向就有唱戲的只有在北市場□□了才算紅的說法,所以大大小小戲班子擠破頭的想在這兒有一席之地,於是饒是榮祿班僅僅是在一箇中流的茶館□□了,也算是個大進步。
黎嘉駿下午的心情一直很鬱郁,只能靠做題和上課緩解,竟有點沉進去不可自拔,腦子裡一直轉著那幾篇文章和題目。
等到了昇平茶館,一個穿著馬褂的精幹老頭兒戴著頂圓帽在門口迎客,看到黎家兄妹極為激動,蹦上來就問好,大聲道:“黎公子,黎三小姐賞光!裡邊兒請!天字號座兒!”
黎嘉駿被他那架勢逗笑了,挽著二哥二話不說就繞過他就進了茶館,裡面竟然還不小,上面一圈中間一圈,完全就是木製的維也納大廳結構,正對大門的就是一個戲臺,邊上是吹拉彈唱的裝置,後頭大紅的幕布層層罩著。
今天他們要演的戲是這幾年都紅透半邊天的《宇宙鋒》,雖然一直沒完整看過,但她也知道大概劇情,差不多就是秦二世胡亥的時候,趙高陷害自己女兒趙豔容的老公,導致女婿家匡家滿門抄斬,趙豔容長得漂亮又被胡亥看上,趙高就想把女兒獻給胡亥,趙豔容不樂意,裝瘋賣傻逃過一劫。
據說本來榮祿班這個劇都是靳蘭芝在唱,上回秦觀瀾唱趙豔容□□了以後,就一直是秦觀瀾唱的了。黎嘉駿坐在最靠近戲臺的一個位置,她抱著書,覺得有種看3d劇目坐前排的感覺,這光亮和音效都讓她有點頭暈目眩,旁邊小廝上了茶和蜜餞都沒注意。
二哥倒是很自在的樣子,其實他回國後,反倒是常常聽戲的,一點也不像留洋歸來的先進青年。
沒一會兒,鼓點響起,戲開場了,大概因為上頭是秦觀瀾的關係,黎嘉駿不由自主的就有點鄭重起來,結合著她聽到的那點故事,默默的對著歌詞,倒真看出點味道。
周圍叫好聲不斷,時常有滿堂喝彩,還有周圍站著的大爺激動的跳起來,顯然秦觀瀾唱功確實是不錯的,黎嘉駿即使不懂,有時候也覺得他厲害,有時候高音綿綿的上去了,宛轉時流暢清晰,尖利哭泣時也不刺耳,低唱更是如泣如訴,甚至左右著周圍人的表情,到後來她甚至聽入了神,微微直起身子,為趙高的無恥而憤怒,為趙豔容的悲慘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