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天光落得晚,他們那一群人又愛鬧,吃過晚飯就已經是午夜時分,走過主街轉到小路上,四周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明晃晃的星光鋪到地上,照得灰白的水泥路面像是有水波在流淌。
陸臻走過兩步,忽地腳下一軟,靠到夏明朗肩上。
“怎麼了?還是醉了?”夏明朗連忙攬住他的腰。
陸臻不說話,只是仰著臉笑,笑得眉毛和眼睛都彎下去,笑意像星子的光,閃閃發亮。
“看樣子是真醉了。”夏明朗咕噥著,手指不自覺地摩挲陸臻的嘴角,薄唇被酒精燒紅,有鮮豔的血色。
陸臻探出舌尖繞著夏明朗的手指緩緩抿了圈,一點灼熱的火在手尖上燒起來,摧枯拉朽似地沿著血管衝進心臟裡,夏明朗喉頭一干:“別鬧了。”
陸臻一聲不吭地卻只是瞧著他笑,眼睛睜得很圓,漆黑明亮,剔透如水晶,帶著孩童的幼稚,幾乎有點冒傻氣。
夏明朗忍無可忍,咬牙切齒地扶著他站穩,有些急躁地嚷著:“自己還能走嗎?”
陸臻笑嘻嘻地點了點頭,自己穩穩地先走了一步,扭過頭又看著夏明朗傻笑。
夏明朗只覺得整顆心都化了,連忙上前一步握住陸臻的手指塞進大衣口袋裡拖著走,陸臻低頭跟在他身後,腳步倒是沒亂,慢慢地卻笑出聲來,極輕的聲音,像五月清風一般,夏明朗忽然站定,陸臻一時收不及直撞到他身上。
“幹嘛這麼開心啊?”夏明朗拖長了音調,無可奈何地。
陸臻明亮的笑容停在臉上,無聲而燦爛,他歪起頭努力想了一會兒,說道:“你,你喜歡我。”
夏明朗止不住地嘴角揚起來:“我喜歡你就這麼高興?”
陸臻一本正經地點頭。
“傻乎乎的。”夏明朗抬手去捏他的臉。
“我,我,多神奇啊,你喜歡我。”陸臻咬著舌尖,聲調含混得好似幼童。
“有什麼好神奇的。”夏明朗失笑。
“很神奇。”陸臻固執地更正:“很神奇,我們居然會在一起,我我,我那麼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我很高興。”
“你覺得高興就好。”夏明朗聽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那,你高興嗎?”陸臻固執地盯著他,目光閃亮。
“我當然高興。”
“那,我可以親你嗎?”陸臻討好地笑了笑,雪白到底的臉上騰起一層薄薄的血色。
“當然,當然可以。”夏明朗豎起耳朵在聽,離開他們最近的那個人在三十米之外,另一個小巷裡。
陸臻笑得極開心,偏過頭,貼到夏明朗嘴唇上。
他緩慢地眨眼,唇角上沾著清烈的酒氣,熾熱而柔軟,安安靜靜地貼合著,夏明朗一動不動地擁住他,在極近的距離看著他的眼睛,看著那漆黑纖長的睫毛劃過午夜時分清冷的空氣,緩緩合攏。
夏明朗感覺到身上一重,連忙收緊手臂把人扶穩,卻忍不住笑出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這笑聲被傳得很遠。
轉過天就是大年三十,夏大媽總覺得家裡的年貨不夠,大清早的把人拖起來踢上街去買。
夏明朗有一個妹妹一個姐姐,目前全都成家了,姐姐比他大了近十歲,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調皮得上天少架梯子入地少個洞。而妹妹是前年成的家,眼下小孩勉強咿咿呀呀地能叫聲媽,所以,要說那夏隊長的壓力也不能說是不大的。這次回來藉口日子少還帶著戰友,總算是又逃過一劫,眼下大過年的他媽心裡高興還沒事,等開年回過味來有得囉嗦。不過,好在山高皇帝遠,夏明朗自然隨她去。
現在他老媽踢他出門,他實在是樂得,只恨不能在外面把晚飯都吃了才回去。
中國人嘛,過年的氣氛還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