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把地圖拿出來按在方向盤上看,眼角斜飛看他一眼:“這麼高興。”
“那是,你來了嘛!”陸臻在這早春三月笑得如同初夏一般燦爛,他掰著手指算,我們要去黃鶴樓,我們要去晴川閣,我們要去古琴臺,我們要吃戶部巷……
夏明朗一腳剎車說:“到底去哪兒,您報個準數,戶部巷在武昌,步行街在漢口,您這意思是讓我過江呢還是不過江啊?”
“過江!”陸臻笑得討好,“戶部巷是早點,咱們明天早上去吃。”
六點多,暮色西沉,正是這個城市歸巢的時刻,夏明朗與陸臻被堵在二橋上緩緩地滑行,前後都是望不到底的車龍,兩岸的萬家燈火在夜色中一盞盞被點燃。
陸臻興致勃勃地趴在窗子上說:“長江耶!”
像個孩子那麼開心,好像從來沒看過。
“小生住了半輩子長江尾,今天終於前進到長江中了。”
“沒出來玩兒過?”
陸臻搖頭:“進出不方便,總麻煩人也不太好,我本來打算等傷好點再說,剛好你來了,嗯,真好!”
車子又停下了,夏明朗夾煙的左手靠在車窗邊,夜風帶走青灰色的煙霧,他轉頭看了看陸臻,忽然伸出手去抬起陸臻的下巴,湊過去輕輕印上一吻。
陸臻嚇了一跳,臉上迅速地紅起來,左右張望半天終於確定沒人,心裡又生出一些蠢動的意思。
他們現在都是便裝,呆在普通不起眼的車子裡,開在陌生城市的陌生大橋上,腳下是奔騰的江水,抬頭是萬古浩然的天空。這個城市沒有人認識他,這個城市沒有人在乎他,這樣的認知讓陸臻有種偷情的快感,好像長久閉合的櫃門被開啟,長長地吸入了一口新鮮空氣。
夏明朗看著他笑了笑,前面的隊伍有所鬆動,他發動車子流暢地滑進那個空位裡。
陸臻抄了一長溜的湖北小吃,可惜他忽略了一個要了命的問題,他現在禁辣。夏明朗極陰險地買了一份王記牛雜粉坐在陸臻的對面吃,陸臻攪著手裡的豆漿問得很是酸楚:“我真的不能嘗一口嗎?”
夏明朗慢慢搖頭,表情很傲慢,陸臻一頭撞在桌面上。夏明朗大聲地吸溜著粉條,熱熱乎乎的湯水淋漓,呼氣滋聲兒:“嗯,這味兒不錯,夥計!再給我加份牛雜。”
陸臻捂著臉喃喃低語:“杯具呀!”
這場悲劇似乎還要再繼續進行下去,因為夏明朗顯對這幼稚的遊戲樂此不疲,他極精省地給了陸臻五顆辣炒花甲。陸臻眼含熱淚地看著他把那小小的貝殼挑在筷子尖上遞給他,在兩雙筷子相碰的瞬間,陸臻血淚控訴對於夏明朗來說,參觀他憋屈受氣饞死吃不上那眼巴巴的可憐樣兒,遠比監督他的健康來得更重要。
夏明朗搖頭說非也非也,你怎麼能把我想得這麼壞,我明明是兩手抓兩手硬的。陸臻猶豫不決,在拍案與不拍案之間徘徊,最後還是小拍了一案,他說:隊長,我餓了!
於是,吃什麼呢?思來想去,武昌魚吧,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嘛……清蒸上一條大家都能吃,也算公平。
陸臻臨時用手機上網查了一家店,就在附近不遠處,看口碑也不錯。夏明朗開車過去停在門口,與門童合力把陸臻連人帶椅從車上搬下來推進門。等他倒頭在外面停完車再回去……門內這架勢立馬就把他給驚到了,敢情那門口大廳裡熙熙攘攘的一堆人,那不是吃完了趕著走,而是還沒吃在等位子啊?!
陸臻看著他揮手,樂呵呵地說:“我拿了個號。”
夏明朗一頭黑線的問:“幾號。”
“78號。”陸臻亮給他看。
夏明朗無語而凝咽:“那現在叫到幾號了?”
“現在叫到75號,但是你不要覺得很開心,因為他們的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