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存在著巨大的慣性的。
陸延遲離開之後, 時箋不過是按照過往習慣早起、學習、看書……機械又單調的重複,因著信念和動機的缺失,這樣的重複驟然變得索然無味。
時箋開始品嚐生命的疲憊和困頓, 他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讓他很累很累。
所以,開學前,陸嶼寧約他去逛靈隱寺他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時箋用來調劑生活的方式, 就是出門,看看花鳥蟲魚,感受生命的美好, 不然以他內斂沉靜到近乎壓抑的性格, 他早就瘋了。
逛寺廟這一天,天公作美,天氣晴好,暖金色的光線籠罩著大地,整個靈隱寺都蒙上了一層碎金。
時箋揹著去年新入手的單反,和陸嶼寧一起,邊逛邊聊, 當然,大部分時候是陸嶼寧一個人在那聊,小話癆叨逼叨把他整個寒假的經歷事無鉅細地說給時箋聽, 時箋偶爾應幾聲, 靠著陸嶼寧強大的話嘮能力, 竟也不冷場。
時箋更多的時候還是拿著相機在拍照。
周邊人流洶湧,佛寺檀香浮動, 耳邊陸嶼寧嘰嘰喳喳, 時箋垂眸看自己隨手拍下的人間煙火,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
照片一張張劃過, 劃到最後,時箋竟然在照片的角落裡看到了陸延遲,不,不只是陸延遲,還有一個女孩子。
時箋本能地抬頭,四處張望,去尋找陸延遲的身影,又出於一種弔詭的心理,在發現陸延遲之後,舉著相機,把兩人一起拍了下來。
照片裡,陸延遲高大英雋,女生溫柔沉靜,兩人談著天,視線相接,眼底都染著笑意,人流絡繹不絕的靈隱寺大雄寶殿淪為背影,兩張同樣年輕好看的臉,明信片一般精美。
時箋心臟給蟄了一下似的疼,指尖都有些顫抖。
他唇角扯了扯,不無好笑地想,這照片拍得還挺好看的。
時箋在接近陸延遲之前,便把陸延遲調查得一清二楚,他當然認出了照片上的女孩,西溪,槐序樂隊前任主唱cc,亦是陸延遲高中的緋聞物件。
高中同學,一起組樂隊,又都是校園男神女神,傳出緋聞最正常不過,兩人談戀愛的訊息全校皆知,也有人覺得他倆只是在搞樂隊沒談戀愛,但當事人並未曾闢過謠,也未曾否認過這樣的緋聞,所以,時箋小號加的群裡,陸延遲同校同學閒聊,也都傾向於相信這兩人在一起過。
時箋還從陸嶼寧那裡套過話,陸嶼寧給出的答案是,陸延遲絕對母胎solo,不然他哥談戀愛怎麼可能不請他吃飯,考慮到陸嶼寧在陸延遲心底毫無分量可言,這話打折聽。
時箋很想去相信陸嶼寧的說辭,但是,如陸延遲這樣長得好家境優渥性格好的大帥比,怎麼可能不去經歷點什麼,時箋只能安慰自己,誰沒有點過去,卻依舊難掩失落。
他始終記得,高二的時候,他得知陸延遲開始談戀愛,他整個人無比的低落和難過,他當時剛找到兼職,為了應付房租和日常花銷,他精疲力盡,他兜裡基本沒錢,卻依舊把用來交房租和吃飯的錢買了機票,從西安來到杭州,在陸延遲學校附近,遠遠地看他。
他看著陸延遲和西溪談笑著肩並肩走出學校。
那種濃濃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摧毀,他躲在陰暗角落裡,眼淚大把大把地往下砸。
三年過後,時箋已經不再是那個軟弱無力的小男孩了,但那種壓抑和無力依舊在將他摧毀。
陸延遲發現了自己是gay,他選擇了疏遠,又開始接觸起“前女友”,他倆同遊靈隱寺。
那麼,他算什麼?那些親密和曖昧又算什麼?
時箋甚至無法去控訴自己被人玩弄了感情,因為從來都是他在主動接近且自作多情。
時箋只是覺得無比的尷尬和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