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想要在網路空間上買什麼東西——比如某種食品,或渦克斯男性用於裝飾的銅項圈——仍需要奧斯卡幫我完成交易。我將頭髮理成渦克斯式的短髮。再過些時候,如果從遠處看,我就可以混同於(或如艾莉森所說)本地人了。當然啦,走近看,任何聯網的本土居民是不會弄錯的。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情。遠遠望去,渦克斯跟任何其他社會沒什麼兩樣,男男女女安居樂業,結婚生子,所做的一切也是人類司空見慣的事情。然而,步入他們當中,你會覺得網路系統就如一條河,在他們眼眸深處靜靜流淌。狂熱與失望交相合奏,如同一股風梳理過麥田。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無形的風逐漸變強,開始不安地翻卷。
我知道艾莉森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知道那可能是我們活命的唯一希望。但最難隱瞞的是我對它的恐懼:對我所要做的事情的恐懼,對自己將會付出的代價的恐懼。
奧斯卡永遠不會信任艾莉森。他認為艾莉森是個叛徒,而且從來不憚於說出來。但奧斯卡是負責我們倆事情的行政主管,因此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我們至少其中一個人,一定程度上,要博得他的信任。於是,我開始費盡心思培養這種信任感。我遇事開始向他請教,儘管艾莉森已提出自己的意見。我會帶著所閱讀的歷史書上的問題去找他。我略微顯出有些疏遠和懷疑,這也正如他所預想。但他太易於自鳴得意了,時不時的一句奉承話,便足以讓他信心滿滿。我感覺,他認為自己終會有能力說服我加入他們的事業——無論那事業為何,也無論那事業路在何方。
在這場決鬥中,奧斯卡的優勢在於網路:它無所不在的眼線和超強的計算能力。我的優勢在於,我既沒聯網,也不是渦克斯本土人,從而使得我有些難以捉摸。因此,當我第一次提出要見艾沙克。德瓦利,奧斯卡很意外,但卻樂意配合。當我堅持要艾莉森一同前往,奧斯卡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到底還是答應了。
後來才知道,艾沙克所在房間與我和艾莉森的套房並不遠。他在靠船尾的醫院單元接受治療,距離我們僅幾條走廊。奧斯卡陪同我們前往,對於一路上醫護人員的側目注視,概不理會。他不止一次警告我說,艾沙克傷勢非常嚴重,看見時別被嚇著。
“我見過的場面也不少,”我告訴他說,“也不是那麼膽小的。”
結果證明,話說得太早。
艾沙克沒有被監視,而是全天候有醫護人員守護著。奧斯卡跟其中好幾個人又是商量又是下保證,才終於獲允進入病房。艾沙克躺在裡面,全身都是維繫生命的各種機械。
我第一次看見艾沙克_德瓦利,是在天赤星沙漠他父親的院子裡。即使在當時,他身上就有著某種不同尋常的神秘——一個青春少年,由假想智慧生物奈米技術雜合而生,成長於與全世界相隔絕的環境。當時在那荒瘠之地相處的一段時間,我從未真正瞭解他——我懷疑沒有任何人真正瞭解他——但我對他很友好。我覺得他很喜歡這份友誼。我們所有被拽進時光隧道的人當中,可能只有艾沙克,最有資格獲得這第二次生命。
但不是這一生命,我心裡想,不是這般的生命。
那次渦克斯中心區遇襲,他大部分的身軀都遭到破壞,搶救出來的殘餘部分也被嚴重燒傷。如果艾沙克最終能活過來,這對渦克斯的醫療科學,對內植於他體內的假想智慧生物的生物技術,都將會是一次合格性驗收。
我走近全身各種管線交織,身體猶如一個鳥巢的艾沙克。艾莉森一陣噁心,不敢靠前。奧斯卡則俯身在我肩側。“他身體很多部分都需要再生,”奧斯卡悄聲說,“他的左腿,左臂,肺……實際上,大部分的內臟器官。只有很小一部分大腦組織能救活。”
艾沙克的頭嵌在一個膠狀的兜帽一樣的東西上,膠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