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如今最痛苦的人,是誰?”皇后攏了攏身上的金『色』披風,偏過頭去,眸光落在遠處的花叢中。
會是皇上吧,得不得那淑雅,如今也抓不住崇寧,好像一直在等崇寧敞開心扉,對她一人花的心思,至今才會對後宮妃嬪冷淡吧。
她的眼底,驟然寫滿冷意,已經步入不『惑』之年的天子,在這個時候還跟涉世未深的世人一樣,渴望找尋一個死心塌地的紅顏知己?
真不知是單純,還是可笑。他以為只要偽裝專情,就能得到女人的心?!
“若要辦後事,你也去瞧瞧,有什麼需要的,都用最好的。”皇后姿態高雅地起身,徐徐走著,手掌拂過樹叢中的紅『色』花朵,在餘暉之下,那顏『色』宛若血『液』般濃郁猩紅。
……
她依舊被封在湖底。
冷意,依舊層層疊疊,緊緊包覆著她的身子,讓她哪怕一口呼吸,都無法暢快。
在這兒呆的久了,似乎就習以為常了。
她的回憶,早已分裂開來,成為碎片,漸漸的被消磨,她清楚有什麼巨大的變化,就在她身上發生了。
當一個人就要忘記所有的過去,她的靈魂,也快要灰飛煙滅。
“趙太醫,您怎麼來了?都這麼晚了……。”
雪兒端著水盆正要走出內室,卻看到趙尚的身影,驀地愣了愣,今日並不是趙尚當值,天都黑了,無人召喚過『藥』膳房的太醫。更別提,最有經驗的徐太醫都束手無策,雅馨宮自從徐太醫離開,就在沒有人來過了。
趙尚換下了墨黑『色』的太醫服,一身水藍『色』常服,宛若他給人的感覺,從來都是溫潤明朗,只是如今他的俊秀面容上,沒有一分清朗笑意。那雙淺淡『色』的眼眸,卻也藏匿太多太多東西,一眼看不透。
“正好走到這兒,就過來看看。”
他淡淡開口,清楚孤男寡女無法獨處一室的規矩,更別提他跟崇寧的身份,是無法逾矩的。“你若不放心,便在門口候著。”
“奴婢換盆水就來,趙太醫是救了郡主的恩人,奴婢有的是滿心感激,怎麼會不放心呢?”
雪兒苦苦一笑,嗓音早已透著低啞,她退了出去。
趙尚目送著她離開,才緩步推開內室的木門,內室像是空無一人,安靜的幾乎令人窒息。
長臺上的燭臺,點亮一室昏黃光亮,唯獨那暖意,無法融化驅散床榻上女子肌膚上殘留的冷意。
他是太醫,比這世上任何一人,更清楚活人與私人的區別。
死的人,肌膚冰冷,身子僵硬,沒有心跳,沒有吐納,看不見,聽不到,嗅不明——
他的眼底,一瞬間捲入太多太多悲痛,乾淨蒼白的五指,深深扣住她錦被上的右手,遲遲不曾鬆開。
她更像是睡去。
他怕極了,在他沉入水底找到她的時候,她根本連抱,都抱不住他,雙手無聲垂落,擦過他的臂膀……。
趙尚暗暗舒出一口氣,斂眉看她,她五指纖細,粉嫩指甲在燭光下泛著淺淺微微的光耀,他輕輕攤開她的手心,隱約有繭子的痕跡。
“今日你聞得到我身上的味道嗎?”他不管她聽不聽得到,自顧自開了口,眼底漸漸散去悲憫,是說笑的輕鬆口吻。這一整天,他都沒來,她或許會等。“今日弟子闖了禍,罰他抄寫千金方一百遍,這是第一回發這麼大的火,你也知道,在『藥』膳房,人人都說我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從來都是笑臉迎人,對待弟子也頗有耐心……今日沒有去任何宮裡診治病人,一個人關在『藥』房整理幾十抽屜的『藥』材——一出門,天都暗了,才想到要來看你。”
床上的女子,依舊沒有一分動靜,趙尚低聲呢喃,眼底染上幾分落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