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婭姐姐為了照顧母親和弟弟,推掉了原本已經定好的婚事,在一座洗衣坊中做起了漿洗女工。
每天早出晚歸,雙手在水裡泡的腫脹潰爛,可拿到的薪水除開一家人口糧後幾乎沒有剩下的。
母親的疾病、姐姐的未來、家人的希冀,這些終於全部壓到了阿道勒的身上。
他是家裡的長子,也是唯一的男丁。
遠方的夕陽如血。
集市上的小販結束一天的忙碌正在收攤。
小巷裡袒胸暴露的妓女陸續出現準備夜晚的開張。
小鬼們三五成群赤著腳丫瘋跑在街上,弄的滿身塵土卻依舊咯咯大笑。
街角,幾個破衣爛衫、瘦骨嶙峋的難民深彎著腰,有的白髮蒼蒼,有的揹著自家半大的孩子,有的費力抬起渾濁的眼眸望著這片不屬於他們的繁華。偶爾疾馳而過的豪華馬車中會丟下幾枚銅摩恩,屆時便會引得一陣拳打腳踢的哄搶。
阿道勒坐在某座空房的屋簷上,目不轉睛的凝望眼前的一幕幕,手中的筆刷在畫布上流暢勾勒著這幅浮生百態眾生相。
他並不是不學無術。
他向鮑勃借錢目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去帝國留學。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滿懷著一腔熱情揮別家人,走進錢特藝術學院的大門。
由於沒有貴族的擔保書,他只能以旁聽生的身份在學院學習。
那段時間,他在附近找了個街道清潔的工作,每天一早起來完成工作後,便趕往學校聽課。
他將自己打扮成帝國人的模樣,和每個學員每個教授都保持著不錯的關係。
由於伶俐的口齒,他甚至被邀請進辯論社團,多次作為一辯手站上競賽的講臺。
同學和老師們都覺得這個來自摩恩的開朗的年輕人遲早會成為自己真正的同學。
只要在明年的正式招生中金榜題名,阿道勒就能正式入學,成為錢特藝術學院美術系的學員。
而到那時,阿道勒不僅能得到學院提供的免費食宿,還能以特困生的身份向學院申請一筆不菲的補助金,足以讓他支付母親的治療費甚至償還鮑勃的債務。
可以說,阿道勒將自己未來都押在了入學考試上。
於他而言,這根本不是考試,而是一場跳出階級的翻身之戰!
他信心滿滿,他野心勃勃,可現實總不盡如人意。
阿道勒落榜了。
美術系的招生本就不多,成績當天就能批下,所謂錄取通知書都是他用來搪塞姐姐的藉口。
他心裡很清楚那東西這輩子都不會送來。
落榜的原因有很多。
自己的作品不夠出色固然是其中之一,但歸根究底是因為那場考試的主題恰好叫做《國家》。
他將自己在摩恩二十年的所見所聞,仔仔細細的用畫筆勾勒了下來,全場第一個交卷。
他至今還記得考官看到自己作品時的眼神。那是一種憐憫、鄙夷、同情、嘲笑混雜在一起的複雜神情。
他也記得,考官老師給出評語:“畫的很好,但這不是奧菲斯。”
是的,畫中的人間慘狀不是奧菲斯。
在繁華的聖詠之都錢特,在輝煌的奧菲斯帝國,哪怕街邊的乞丐都是昂首挺胸的!
阿道勒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分明離開了故土,到頭來卻仍舊被自己的國家給栽了。
野心化作泡影,不甘變為憤怒,憤怒發酵仇恨。
可仇恨又能傾瀉給誰呢,摩恩嗎?
阿道勒很清醒,所謂的國家不過是臺機器,該死是操縱機器的人。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什麼也做不到,只能將情緒發洩在酒館裡,潑灑在畫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