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匹肉眼可見的好馬,體態勻稱、皮毛似雪、瞳如藍玉,最重要的是,它分明沒裝挽具卻極其乖巧的緩步行進著,連一絲顛簸都沒有,彷彿是害怕驚擾到背上之人。
一位冷麗美人側騎在馬背上,一手捧著手冊,一手貼著膝蓋,微風拂過白皙的脖頸帶起縷縷髮絲,頗有仙姿玉骨,遺世獨立的氣質。
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美人的太陽穴上有青筋隱隱鼓脹。
楊老闆的心情很不好,因為自她啟程後耳邊的噪音就沒消停過。
坐在轎子裡,那對傻逼兄妹就會死皮賴臉的圍過來和她聯絡親情,出來騎馬吧,這些人又開始叮呤咣啷的奏起家鄉の小曲,好像誠心要和她過不去似的。
出發還沒兩個小時,她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得虧行程的安排是先向東到羅蘭特,在那兒坐船去南國千島。
楊靜已經聯絡莉莉絲市長做好了安排,等到海都就立刻甩掉這群累贅,坐公行的商船獨自跑路。
唯一捨不得便是座下這匹“冰河”。
楊靜某天偶然路過宮廷馬場時看見對方賓士的英姿如同風雪呼嘯,馬蹄所過之處遍地冰花,就知道這匹血脈交雜的稀世魔馬。
楊靜當時就一見傾心,瞬間就把名字都取好了。
便天天帶著胡蘿蔔和對方聯絡感情,沒多久白馬就表示公若不棄願拜為義母,生死相隨!
但現在看樣子應該是沒辦法繼續相隨了,帶著這麼大傢伙可溜不掉。
原本楊靜的腦袋都有畫面了,她與“冰河”一人一馬踩著冰川馳騁大海之上,衝著海盜戰艦發起衝擊。
那畫面一定特別有張力,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除此之外,冰河身為魔馬,對危險的感知比她都敏銳許多。
雙方約好一旦察覺到敵意,若是什麼阿貓阿狗就打兩聲響鼻,若是有點實力的魔物就散發出些許寒氣,若是可怕的強敵就抬起前肢警告眾人進入戰鬥狀態,總之……
“籲!!!”
忽然,白馬驚恐的發出淒厲嘶鳴,鋼柱般粗壯結實的四肢折斷似的栽倒下去,一時間屎尿齊流!
楊靜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動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她連忙調整態勢,單手撐住馬背一個側翻便穩穩落地。
“怎麼了?”
話剛出口,就渾身一悚。
徹骨的寒冷從尾椎升起直竄天靈蓋。
殺意!
有敵人。
在哪?
昂起頭,卻沒看到敵人在哪,倒是兩滴水珠滴在手背。
女人愣了半秒,才意識到那似乎是自己的眼淚,滴滴答答的不斷往下掉。
她張了張嘴,連忙就要逃遁,卻是雙腿打顫動彈不得。
她忽然就明白冰河感受到的敵意是什麼了。
那不是敵意。
那是鋪天蓋來的死亡。
青青草地通向四方,而自己卻無路可逃。
女人曾直面無數強敵,跨越了數不盡的修羅場,可直到這一刻她才驀然發現一件過去從未意識到的事——
當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自己原來,也是會哭的。
要死了……
她發顫的開啟手冊,筆尖哆嗦著卻不知最後的留言該寫點什麼。
“飛…”
…………
羽毛筆在皮紙上停頓,直到墨水緩緩暈開一個黑豆,才抬起筆尖。
“哎。”莉莉絲嘆了口氣,嬌豔的臉蛋上滿是愁容。
“還是算了,人都已經出發了。”
她捲起皮紙,將羽毛筆塞回墨水瓶,撐著下巴陷入沉思。
這些天,迦羅威市長府罕見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