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的,他看到橫亙在他脖子上的長刀。
美麗到能讓他詞窮的男人,纖長的睫羽若蝴蝶的翅膀一般煽動了一下,眼尾處若碾碎的桃花汁水,硃色的唇輕輕勾起,他的冷笑刺痛了陸豫章的眸。
剎那間,陸豫章的直接告訴他這個人是真心想殺了他,噗通一聲跪地,他顫抖的聲音答道:「大理。」
聽到這二字的時候趙淮之皺了一下眉,他知道陸豫章說的可能不對,但這個答案是他想要的。
「跟我進來。」趙淮之收了刀,往騎兵們紮好的營帳走去。
陸豫章一身冷汗已浸濕衣衫,就在剛才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如同在懸崖邊上遊蕩了一圈又回來了。
驚魂未定的陸豫章爬起來都頗費一番力氣。
他亦步亦趨的跟上趙淮之,進了營帳後,趙淮之讓騎兵們都出去了。
陸豫章為了保命進去後匍匐在地,他心裡隱約已猜到什麼,和當初他見到這個家主時一樣。
他聽到那道冷冽的聲音把他交代過的的一一羅列。
「從大理來,去年冬天在鐵嶺度過,和七哥認得,賣給秦涓七哥的馬夫也在鐵嶺,而你是從益離城出來的商隊的帳房兼郎中,又本是金國人。」
陸豫章一個字不落的聽完了,心已提到嗓子眼。
「七哥是黑林行宮的馬這一點你很清楚,那你知道黑林行宮的馬現在有一批應該在誰手上嗎?」
陸豫章搖搖頭。他的頭貼著地面,他知道自己今日能否活命全看這個家主的心情了……
「在宋國。」趙淮之說出這三個字。
陸豫章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心道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
在二十年前,有一批秘密從黑林行宮運往宋國的野馬。
那個時候宋與蒙正聯手滅金,這一批的馬是他的阿爹,伯牙兀氏的上任家主讓人運到楚山一帶的。
所以七哥是正統的黑林行宮馬,卻又是從大理到班城,再流落至鐵嶺。
至於為什麼這些馬兒從楚山至大理。
這個與他的母族應該有些關係。
他的生父薨後,母族舊部分化,而有一批軍隊跟著他的母親(這裡是母親,沒有用生母)去了大理,七哥的親人應該是那個時候被帶走的。
而從大理至班城的那一批人是大理王子秘密派給郭餌王子九覃的。
陸豫章和賣七哥給秦涓的馬夫應該是戰敗後走散了。
可是又不對。
那個馬夫可能是戰敗後走丟的,可是陸豫章的身份有疑點。
陸豫章說他是金國漢人,說他在益離城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這些並不像是在說謊。
陸豫章的身份也許並不只是一個逃兵而已。
趙淮之的眸色變得深沉,深吸一口氣,這人竟然還殺不得。
他在進營帳前是真沒打算留著的。
他和寧柏有一點很像,他也不喜歡猜,殺了的確乾淨。
所以他走到面前說了一句話:「若你不能為我所用,我留著你有什麼用?」
陸豫章何等聰明,立刻答道:「家主今日給我一條活路,陸豫章餘生為您效犬馬之勞。」
少年在金國,一口流利的漢話和女真話,呆過益離城,也會畏兀話,在大理軍隊裡學了蒙話與郭餌話。
這樣的人若殺了,的確可惜。
趙淮之收了刀,他不知道陸豫章到底是誰的人,但是細作的可能性極大,只有細作才會這麼培養。
而陸豫章這種人,寡淡的眉眼,第一眼看記不住,多看幾眼仍然記不住,這樣的相貌符合一個細作的要求。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性子,若是他,也喜歡用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