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嗣被領到書房門口,在老都管的示意下,獨自推門入內。只是當他一進門,步子卻猛然停住。書房內,有兩人分賓主正坐著。主位上一人正是趙琦,他在宮宴上見過幾次,不會錯認,而另一人與他同樣一身短打的僕役裝束,只是雙目炯炯,絕非凡俗。看到他進來,兩人同時起身行禮:“趙直閣!”
趙良嗣看看趙琦,不清楚為何他臨時又拉了一人來密會。但他從趙琦如桑家瓦子中的妓戶那般,掛著職業性笑容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無奈之下又把視線轉回到高明光身上:“這位兄臺是……?”
高明光拱了拱手:“在下高姓,行一,向在京城與臺灣間奔走,趙直閣喚在下高大便是。”
雖然高明光說得模模糊糊,輕描淡寫,但趙良嗣卻不敢輕忽視之。既然這位高大會被趙琦特地請來,就代表他手中的權力還在趙琦之上,擁有最終的決定權。“原來是高兄!”趙良嗣拱手回禮,腰彎得比高明光還要深一些。
“不敢。”高明光謙虛了一下,讓過座位,“趙直閣請!”
趙良嗣沒有入座,搖頭,“在下不,姓馬!”
當年童貫使遼,馬植夜中潛入使團,獻上聯金滅遼之策。童貫為了隱人耳目,把他帶回東京,便給馬植改名為李良嗣。而等他覲見過道君皇帝,又被賜姓為趙。所以趙良嗣之名,完全是趙、童貫所起。
“金人不南侵則罷,一旦南侵,在下恐為嶺南一走卒亦不可得。當年某有眼無珠,不識天下真主,以致如今之厄,今日又豈會再留戀虛名。這趙良嗣之名還是還給道君皇帝和童大王。高兄換某本名馬植便是!”
第三十一章 人心(下)
發
宣和七年十月十四,辛亥。// 西元月日
燕山府。
十月中的幽燕,已是深冬。紛紛而落的瑞雪,將城內城外妝點得銀裝素裹。春夏時節奔流洶湧的桑乾河如今已是冰結如鏡。行走於天津與燕山府之間的商旅本就因金人屯兵平州而放棄了陸路往來,現在河水上凍,連水路也宣告終結,東南迎春門的水窗凝固在厚達三尺的河冰中,只能等待明年春暖花開才能重新升起。
卯時正,天剛矇矇亮,晨霧尚未消散,燕山府南面的城門便緩緩的被推開,準備入城的人們在城門口排著隊,等著守門兵卒搜檢放行。自從前月,女真人舉兵劫掠清化縣之後,燕山府中的氣氛登時緊張起來,宣撫使蔡靖、轉運使呂頤浩忙著修補城壕,整訓軍民,提防著金人來攻。環城的八座城門中,也只有南面的開陽、丹鳳兩座城門才會按照往日的慣例在卯時開放,其餘諸門則只會在午時前後開啟一小條縫隙,以供人出入。
雖然城門大開,但門外的兩重鹿角仍將丹鳳門收窄得只剩一人進出。上百名準備入城趕早市的百姓擁堵在門外,陸續透過鹿角間的窄道,被守城士兵們一個個的細細搜查,以防其中混入奸細。
丹鳳門監門官安站在城頭上,看著手下的兵卒們逐個把人放進城來。比起其他各門,他這座丹鳳門的安全性是最高的,城外的官道直通南方的易州,是前往東京的交通要道,金人從這裡來襲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見城門處的搜檢工作沒什麼問題,紀安打了個哈欠,準備回門中耳室睡個回籠覺。但這時,霧氣中,隱隱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傳到城門處,立刻掀起一陣騷動。他大驚失色,滿身地倦意都化作冷汗流了出來。
“快!關門!”紀安一拍雉堞,半個身子都探出城外,衝著城下喊去。不待他喊第二遍,城門處的守兵連打帶把百姓們驅散,將鹿角拉起,忙著退入了城中。
蹄聲越來越近,聚集在的百姓們一鬨而散,沿著城壕向東西逃去。城頭上,紀安緊張的望著霧氣深處,蹄聲傳來的方向。女真人的可能性還是很小,但畢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