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死後,其他百姓開始聚成一團,不敢再說話,也不敢再抬頭去看宋先等人。可此時此時,還有一部分人在心中抱著僥倖,認為宋先一死,自己還有可能被皓月國暴徒們釋放,卻遺忘了此時此刻自己正蹲在用屍體堆砌起來的地面之上。
落在地上的宋先躺在那,沒有動彈,沒有掙扎,雙眼只能看到那個年少的輕足兵的雙腳。雙腳在輕輕地磨動著,看得出他很不安,甚至都擔心自己手中並沒有出鞘的長刀碰到宋先的腦袋。
「餵我過去看看他們要不要幫忙,你自己解決吧不要當個懦夫今天是你的第一次」年長的輕足兵說完,衝宋先啐了一口,轉身走掉。
年少的輕足兵看著那群害怕他的百姓,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怕什麼?還下意識將自己手中的長刀藏到背後去,因為在他小時候,在皓月國的那個貧瘠是山村中,每當看到拿著刀槍的武士經過時,都會害怕地躲在草叢中,擔心他們會將自己給帶走,如今這些人害怕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樣?
「第一次殺人?」宋先終於開口問。
年少的輕足兵低頭看著宋先,半晌點了點頭,答了一個「嗯」字。
「想殺人嗎?」宋先又問。
年少的輕足兵立刻用力搖頭,看了看四周道:「不想,是他們逼我的,說我沒有殺過人,算不上軍功,算不上軍功,就沒有獎賞,沒有獎賞就沒有錢,沒有錢的話……」
「沒有錢的話你就沒有辦法養活一家人,對嗎?」宋先幫他將話說話,因為這樣說下去,不知道他還會說多久,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孩子的邏輯思維是順序的,要完整敘述一件事,恐怕會花上很長的時間,但也將不明白。宋先還能聽出,在皓月國軍隊中,這樣的孩子基本上在平日內都沉默不語。
宋先掙扎著起來,年少的輕足兵趕緊抱著刀向後急退了幾步,擔心會傷著他。
宋先盯著這個孩子,覺得那張稚嫩的臉和周圍的環境對比起來是那麼的可笑。
身在地獄中的凡人?不知道這樣比喻是否正確,亦或者說他是一群食肉動物中的另類,現在還只是一頭只吃草的幼獸,但誰能保證在他嘗試到血腥之後,會不會喜歡上那種殺戮的感覺?就如同宋先第一次殺人一樣,發現人的生命其實很脆弱,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具皮囊在這個世間慢慢腐爛。
宋先起身,慢慢向木樁的方向走去,然後靠著,衝那個年少的輕足兵說:「你的刀夠快嗎?」
年少的輕足兵低頭看著自己的懷中的刀,說:「不知道,我用它來割過繩子,很快的但是我今天又磨過,被他們罵了,說我不會磨刀,聽說磨刀最快的還是骨頭……」
說到這,輕足兵頓了頓,聲音放低:「人的骨頭……」
人的骨頭?哈,宋先想笑。曾經在反字軍中也流傳著相同的說法,說要用那些個貪官汙吏的骨頭和鮮血,才能使手中的兵器更加鋒利,不過那只是人們洩憤的一種另類藉口罷了。現在皓月國的軍士們絲毫不掩飾,話語之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為了殺戮而殺戮。
「殺人,不用刀也行的,你可以掐死我,或者在旁邊找一根木頭對準我的腦袋狠狠敲下去,如果力道購足的話,一下我就能死,不信你可以試試,我不介意。」宋先說到這,竟低下頭,將腦袋朝向那名輕足兵的方向。
年少的輕足兵又向後退了幾步,如今他離宋先已經快七八步遠了,再遠他就沒有辦法聽到宋先在說什麼,但是他害怕,他害怕殺人,這也是為什麼這幾年在東陸的戰場上每次遭遇衝鋒他總是衝在最後,第一次還尿了褲子,若不是那個年長的輕足兵看他可憐,幫他掩飾,他的腦袋早就被砍下來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喜歡殺人,他是一個連家中殺雞都會跑到山頭去躲起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