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幾家殺豬洗肉用水多,井卻在街那頭,很遠,打水不方便。幾年前,幾家商議,一起出錢,請人在後街打了口井,都從後門打水,近便了許多。
回去後,他本想把砒霜投進井裡,但怕藥量不夠,便將砒霜分成四份,各用紙包起來。裝作借東西、問事情,去隔壁三家肉鋪,藉故支開主人,把砒霜投進各家的茶壺、鍋或水缸裡。一個下午就辦成了。而後,他就坐在肉攤前等著。
投進茶壺的那家最先發作,主人才喝了兩口茶,忽然就栽倒在地,等他家人喊來大夫,已經吐著白沫死了。到晚飯時,左右兩家全都鬧起來,一家三個人中毒,一家除了主婦沒來得及吃,其他老幼六口全都死了。這時他家也已經開始吃飯,他將剩餘的一些砒霜偷偷投進爹孃碗裡,他爹孃才吃了小半碗飯,全都發作起來,摔了碗,栽倒在地上。他照著那郎中說的毒殺一條狗的量,減半之後,一狠心,自己也吞了下去。
不一會,肚腹中便燒痛起來,他忙大喊著“救命!”踉蹌奔出門。
這時街上許多人都圍在左右兩家,聽到他叫喊,近處幾個忙過來扶住他,又叫來正在隔壁看視的大夫,那大夫下午看視隔壁最先那家時,已知道症狀是砒霜中毒,隨身帶著解毒藥丸,忙碾碎了沖水給他灌下去。他腸肚一直燒灼不已,到晚間才漸漸好轉。
事情驚動了官府,相鄰四家全都中毒,只有第五家肉鋪沒有一個人中毒,知縣認定這是為爭生意而毒殺同行,便命人將第五家的主人拘押審問,那人自然滿口喊冤。知縣開始還心存一些疑議,但查詢一個多月都找不到其他嫌犯,便將那人籤判杖了五十,流配沙門島。看著那鄰人披枷帶鎖被押走,魏錚這才放了心。
第一次殺人算是殺成了。
那條街上只剩了他一家肉鋪,生意想不好都不成。
從那以後,他膽壯起來,生意越做越大。一路上,只要碰到敵手,便設法除掉。三十多年,一共滅掉了七八十條性命。替他擔罪的也有四五十人。每一次,他都無比小心,從來沒有被發覺。直到十多年前,做到汴京豬行行首,將幾個大豬商全都除掉,再也沒有對手時,他才不用再殺了。
那個叫朱廣的商人卻突然冒出,重又激起他的殺意。
第十七章
兩千萬
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怠,
然則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
——王安石
馮賽驅馬趕回了汴京。
他在洛口碰到黃河魚商李帆杆,正如他所料,於富才一天沒有去黃河買魚,黃河四商就已經坐不住,所以一早便催著李帆杆到洛口來找尋於富。既然於富已經違約,黃河四商以錢為重,自然不會繼續守信。李帆杆聽了馮賽的話後,意志更決,答應立即回去找另三個魚商,今天就將魚運往汴京。
不過李帆杆有一個要求,魚價得照於富出的價格。馮賽聽了有些為難,他只是中人,不能單獨答應價格。他略想了想,魚行斷了兩天的魚,這時應該不會太在價格上計較。另外,張賜為和於富鬥,也曾主動提過價,問題應該不大。於是他答應李帆杆,今天的魚價照於富定的,不過往後,得和汴京魚行再商議。李帆杆聽了,便也沒再多說,點頭告別,讓船掉頭回黃河。
馮賽回到汴京,先順路來到城西的青鱗坊。
汴河上游一路的魚雖然已經理順,但於富還包斷了金水河、五丈河、蔡河、汴河下游的魚,還得去一一理順。不過回來途中,馮賽又心生一個疑問,他必須得先去查問清楚。
他來到汴河岸邊,見河邊泊著許多漁船,岸上船頭三三五五聚著些人,都戴著魚鱗紋的青布頭巾,腰帶也繡著個魚頭紋樣,知道是魚行的人,便走近岸邊那撮人,叉手拜問:“各位,能否打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