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糟羊蹄,出門騎馬向稅關行去。
這時天已經黑了,不過沿岸店肆門前都掛著燈籠,還能看得見路,很快便到了稅關。岸邊木樁上掛著一串四隻白燈籠,各有一個墨字:考城稅監。木樁下臨水一間小廳,裡面亮著燈,傳出說笑聲。馮賽將馬拴在那木樁上,走到門邊朝裡瞧去,廳中一張大方桌,圍坐著幾個稅吏,正在談笑。
“請問錢六兄可在?”
“我就是。你是……”其中一箇中年稅吏抬頭問道。
“在下姓馮,是都水丞展究的朋友,他託我捎些東西給錢六兄。”
“什麼東西?”
“在我馬背上……”
馮賽有意沒有將那包袱取下來,想引錢六到外面,方便說話。那天和展究說完話後,馮賽問展究能否借他的名義來考城詢問錢六,展究隨口應允了。
錢六聽了,果然站起身走到廳外,來到木樁燈籠下。馮賽從馬背上取下包袱,遞給錢六:“展兄說時常叨擾錢六兄,託我在京裡孫羊店買了這點物事,聊表謝意。”
“展老兄也太過客套了,多謝馮兄,這麼晚還特意送過來。”
“展兄常跟我們念起,說錢兄為人爽快重情。還說去年臘月底,在汴河上鑿冰開路,天寒地凍,人都快凍僵了,幸得錢兄邀他上岸,款待他吃酒,才暖和了過來。他說這些年喝了無數的酒,唯有那一回最暖心腸。”
“這點小事虧他還記著。”
“一頓酒自然算不得什麼,難得的是情誼。聽展兄說,那天錢兄知道展兄的鑿冰船要到,特地在寒風裡等候?”
“哈……”錢六臉上微顫了一下,隨即笑道,“也不算特地,只是碰巧。”
“錢兄過謙了……”馮賽也笑道,“展兄交代的差事算是了當,就不耽擱錢兄正事了,在下告辭。”
“好,天黑,馮兄路上當心些。”
馮賽拱手告辭,驅馬回去,心裡默想:錢六剛才神色微變,若真是出於朋友之誼,又何必變色?看來去年底他在岸邊遇見都水丞展究並非偶然,而是有意等候。
難道早在譚力截斷汴河炭源之前,汪石就已經買通了考城稅吏?錢六在二里外“偶遇”展究的鑿冰船,難道是汪石安排的?他這麼做是出於什麼原由?為阻住廣寧監那綱新錢?但正如周長清所言,阻住那綱錢船有什麼用?錢綱有幾十名士卒把守,那綱船也順利到了汴京,並沒有發生任何事。
馮賽想不明白其中究竟藏了什麼隱秘,他想起上回來考城使過的小廝屈小六,那小廝心思腿腳都靈便,可以再請他幫忙查一件事。
於是,他驅馬趕到上回遇見屈小六的那間茶肆,茶肆裡已沒了客人,但燈還亮著,一個後生正在收拾擦拭桌凳,正是屈小六。馮賽下馬走了過去。
“馮相公?”屈小六聽見聲音,扭頭一看,頓時笑迎出來。
“你還記得我?”
“怎麼不記得?那個龔三天天到處在吹噓馮相公呢。”
“小哥,我又有件事想託付你。”
“好!”
“你幫我打問一件事,就是上回你替我找見的那座藏炭的莊院,從去年臘月開始,那莊院裡住了些什麼人?有沒有運進或運出過什麼東西?”
“這個容易。那周圍我熟得很,收拾完馬上去問。”
“好,多謝你。這一百文你先收著,打問好後再給你一百文。我在河邊劉家客棧住。這事越快越好。”
孫獻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裡,沒有告訴管杆兒三人,只讓他們繼續再去查問汪石的下落,隨後散了小聚,急急往家裡趕去。
到了巷口,他在鞍馬店先租了輛廂車,而後快步趕回家,推開門見妻子正在院裡晾曬衣裳,他過去一把奪下妻子手中那件溼衫子